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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あんスタ/燐ニキ】遠端會議7:45開始
※本故事與實際存在之民族宗教文化無關

 

 

  ——想被ニキ告白。

  天城燐音發出一聲嘆息。

  「要說的話HiMERU認為HOT LIMIT舞台上面不就超羞恥地告白過了嗎?」

  「那不算,所謂告白應該是以結婚為前提提出交往的才對。」

  「你自己去演昭和愛情劇吧HiMERU先走了。」

  於天城燐音的「等一下MERUMERU不要這麼無情」以及HiMERU的「麻煩你放開HiMERU」之中,櫻河琥珀冷靜地開口:「說到底只要掌握ニキはん的胃就能得到他的心了吧,餵飽ニキはん後不就想聽什麼話都能讓他說了嗎?」

  「我早就嘗試過了,那傢伙第二天就乾脆俐落地給我當沒這回事。」

  「原來如此,HiMERU姑且確認一下是何時的事?」

  「ニキ14歲的時候。」

  「喂?派出所嗎——」「啊哈哈、那時候可愛的燐音君也還是未成年,警察叔叔可不能對戀愛中的青春少年做什麼喔!」

 

燐音様は告らせたい

 

/01

  「我準備要回故鄉一趟。」

  天城燐音開口時,哪怕視進食為天底下第一大事的椎名ニキ也停下了筷子,右手凝滯半空,愣愣地看著對方。

  「燐音君不做偶像了…?」

  「不是這個意思。」天城燐音飛快否決他的猜測,有些彆扭地移開目光:「就是一起開視訊會議的那個傢伙,邀請我回去參加他的婚禮……」

  「啊、燐音君的童年玩伴?」儘管天城燐音總是在此刻用餐的這張桌子上與族人進行遠端會議,但只負責埋頭苦吃的椎名ニキ至今仍未記下天城燐音舊友的名字,「啊啊、有聽說他要和青梅竹馬的女孩子結婚了。」

  「嗯…差不多是這樣。」天城燐音含糊地說,椎名ニキ知道對方總是如此堂而皇之地將不願多說的事情帶過,「總之我要離開大約半個月左右,工作已經先安排好了,明天會通知MERUMERU和小琥珀。」

  天城燐音是從外表看不出來的工作狂,最初HiMERU與櫻河琥珀察覺這點時也萬分訝異,但椎名ニキ清楚正因為對方將偶像工作看得極度貴重,才總是獨自背負著巨大壓力。

  因此他倒也有些意外對方居然願意拋下工作整整半個月。

  一面思索著天城燐音不在約等於自己的偶像工作也要跟著停擺,似乎能將生活重心放在咖啡廳的工作上時,椎名ニキ注意到對方似乎仍有未竟之言。

  「燐音君遭遇什麼困難了嗎?」不善猜測的他想也不想直接開口:「副所長不讓請假?」

  天城燐音在緊張些什麼。儘管對方隱藏得十足完美,但多年相處下椎名ニキ起碼能看破這點偽裝,他天馬行空想著難道是許久未歸的故鄉令對方緊張嗎?也不是不可能,父母每回結束珍稀食材之旅似乎也都會近鄉情怯,主要是不知道獨立自主的兒子如今的模樣。

  天藍色的眼眨了眨,天城燐音像是做出足以影響一生重大抉擇般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說了。

  「ニキ……能一起去嗎?我的故鄉。」

 

  當初幾乎就要成功拋下一切與對方遠走高飛了。

  HiMERU與櫻河琥珀將失敗的逃避行稱為「私奔」,初聞的椎名ニキ認真地糾正了這個說法:「我和燐音君不是那種關係啦!」

  「那這算什麼?奴隸主回鄉也不忘帶著下僕一起走?」

  「小琥珀這話也說得太難聽!?」

  「說到底,ニキはん當初究竟帶著怎樣的心情跟燐音はん一起走的?還不到20歲就打算隱居山林?」

  「倒也、不是…」

  不能放著對方不管。

  當時的心情真的只是如此,簡單得可笑。

  長途巴士於山路中顛簸,椎名ニキ撐著臉看窗外不斷流動的、夏日曾見過的風景,遠遠稱不上熟悉,甚至與隆冬的此刻大相逕庭,在他的理解中也只是「之前大概有經過這條路」罷了。

  天城燐音的故鄉十分遙遠。

  即便對方事前說明了具體位置,但對地理不好的椎名ニキ而言,也只是朦朧地認知到「原來真的在日本的某個角落啊」,除此之外便是超過一日的遙遠車程。

  實在太遠了,甚至比前往許多國度都更加漫長。

  椎名ニキ再次認知到這個事實,並且感到無比慶幸。

  隨著車體猛然一晃,身旁熟睡的天城燐音毛茸茸的腦袋恰好倒在他的肩上,稍微有點沉,卻莫名使椎名ニキ感到安心。

  決定在到達目的地前不再浪費熱量的他握住了對方的掌心,闔上眼進入夢鄉前,心中只殘留盛夏時毅然與天城燐音前往故鄉的那個念頭。

  ——倘若讓天城燐音獨自回去的話,這輩子或許再也無法見到對方了。

 

/02

  經過一夜旅途,長途巴士於總站停駐,隨著旅客們下車並轉搭前往山中的觀光巴士,在抵達遊憩區域前便先行下車,與所有人的目的地都不同的兩人被其他旅客投以好奇的目光,或許被誤認為當地人了——雖然天城燐音確實是當地人沒錯。

  前往村落的道路是被簡單開拓的泥土地,遠遠稱不上規劃完善,但足以令椎名ニキ鬆了口氣,畢竟以天城兄弟對家鄉排拒外人的形容,他總是不禁聯想到探索秘境之類的節目,遺世獨立的空谷荒山、唯一聯外的通道是溜索或者年久失修的吊橋。

  說好前往天城燐音故鄉後他將這個猜測告訴對方,萬萬沒想到獲得了肯定的回答。

  「以前好像有過那樣的時期。」

  「真的有!?」

  「後來慢慢和外鄉人交流,在我父親那代改成現在的模樣了,雖然還是很排外。」

  「…我該不會被打出去吧。」椎名ニキ後知後覺地說道。

  「那倒不會,畢竟長老們都見過你了,我們再排外也不至於把認識的人趕走。」頓了頓,天城燐音目光猶疑,「而且ニキ可以算是我的……」

  燐音君的什麼?

  這個追問最後沒能得到解答,但無論如何椎名ニキ確認了自己至少還能進村,便也不再繼續對話了,畢竟天城燐音最擅長的就是避而不談。

  「這麼說起來,燐音君當年來到都市也走了這麼漫長的旅途嗎?」

  隨著對方撥開冬日的枯木枝樹叢,椎名ニキ小心翼翼踩在雪化了而斑駁不堪的泥濘上,萬幸沒下雪,否則連視線都遭受阻擋的他並沒有不拖累對方安全抵達目的地的自信。

  「算是吧。」

  「可是剛來都市的燐音君明明不懂得搭乘地鐵和巴士,怎麼過來的?」

  走在前方的天城燐音輕描淡寫地回答:「當然是用雙腳。」

  「從這裡…一路走到都市?!」

  「也不到一個月。」

  「咦是這個問題嗎?」

  失聲叫道的椎名ニキ太過訝異,險些滑了一跤,天城燐音眼明手快地拉住了他,一面緊緊握著椎名ニキ的手協助他維持平衡,一面帶著笑意說道:「小心啊,這裡很滑的,要是心愛的ニキ有個萬一我就要在結婚前變成鰥夫了。」

  「有結婚的預定嗎!還有說過幾次了,燐音君那種口吻啊——」

  儘管有諸多抱怨來到嘴邊蓄勢待發,但椎名ニキ終究選擇噤聲,總是逃避著愛情與結婚之類話題的自己,並沒有責怪天城燐音總是以最不正經的口調道出真心話的資格。

  說到底,明明對方早在很久很久之前便以最認真的口吻向自己求過婚了,如今的一切嘻笑打鬧不過是被逃避後的延伸罷了。

  「看到了。」

  隨著天城燐音簡潔淡然的嗓音,椎名ニキ抬起頭,順著對方筆直向著的深遠山谷中的指尖望去,朦朧的雲霧間似乎隱隱約約有著並列的屋舍以及炊煙裊裊。

 

/幕間

  「雖然HiMERU並沒有很想知道,但具體來說該怎麼樣讓椎名主動告白?該有個手段吧。」

  「哎呀MERUMERU該不會想參考起來用在誰身上吧?太小看我們家的秘密男子了喔。」

  「想太多了,只是好奇告白是想讓人主動就能成功的事情嗎?」

  「總之先邀請ニキ回去故鄉…雖然我還沒問。」

  「要是ニキはん用安排了打工拒絕怎麼辦?」

  「別管那麼多!總之,到故鄉之後想辦法製造機會讓那個笨蛋意識到心跳加速的感覺,然後水到渠成就會告白了。」

  「什麼樣的機會?」

  「還沒想。」

  「從未見過比這個更經不起推敲的計畫,不提你的手段約等於一張白紙,首先要讓椎名意識到就是大難題。」

  「完全是燐音はん風格的孤注一擲。」

  「哈哈哈我喜歡這個說法!這不就是勝利了就能贏得ニキ人生的賭局嗎?」

 

/03

  直到進入屋內癱坐在木製的地板上,椎名ニキ仍無法平復激烈的心跳,他撫著左胸,試圖讓裡頭搏動稍稍放緩,椎名ニキ深深吸了口氣,而後呼出。

  「燐音君……真的是君主啊……」

  天城燐音一臉拿他沒辦法地走到椎名ニキ身邊蹲下,而後以食指輕輕彈了下他的額頭,「好多年前就說過了吧,笨蛋ニキ。」

  「可、可是那種大陣仗我是第一次見到啊!」

  憶起適才進入村莊時兩面夾道,無數人無視泥濘雪跡,五體投地跪著恭迎兩人,從未見識這等場景的椎名ニキ第一反應便是想逃,但天城燐音自然不給他機會,椎名ニキ才踏出一步便遭到蠻力強行撤回,夾道恭迎的一路上天城燐音都緊緊摟著椎名ニキ,乍看親暱的姿勢換來得是毫無死角破綻。

  直到兩人並肩踏入屋內,椎名ニキ才終於獲得自由。

  有如大河劇中會出現的屋舍,整間房子都是由裸木所構築,唯有門窗與天井鑲嵌了大面積玻璃,使自然光灑入得一片敞亮;分為內外兩室,中間由色形華麗的手工織物充作隔簾,走在房中能隱約嗅得木頭的清香;但分明是古調滿溢的擺設裝修,卻不知為何牆面錦織上被貼滿了Crazy:B的海報,古風的木架上也放著幾張專輯,而正中央的茶几上則擺置官方出版的天城燐音小人。

  椎名ニキ指著無數周邊,無語地凝視天城燐音。

  「…別問我!我都幾年沒回來這個地方了,也不知道是誰有膽來布置我的房間。」

  「欸?這裡果然是燐音君的房間啊,」椎名ニキ好奇地轉著腦袋東看西瞧,試圖自偶像之外覷得一絲過去天城燐音的端倪,「撇開周邊不說,總覺得好沒有燐音君的味道啊。」

  「我的味道是什麼啊?不如說以前的我確實沒有什麼私人物品。」

  「騙人!明明是君主的說!」

  「正因為是君主啊,笨蛋ニキ。」

  天城燐音凝視著他的雙眼,認真地說道。

  「…燐音君真的是有責任感過頭了。」椎名ニキ嘟噥。

  無論對族人也好、對自己當初那鍋的馬鈴薯燉肉也好。

  「怎麼被ニキ說得像是壞事一樣?小心我揍你喔!」天城燐音嘴上這麼說,但語氣遠不如平時的威脅凶狠。

  「那是因為、」椎名ニキ辯解到一半,便聽見隔簾另一頭傳來女性的嗓音。

  「打擾了,要請燐音大人兩位先換上乾淨服裝,待會長老們想見燐音大人。」

  兩人停下幼稚的爭鬧,侍女並未踏入內室,僅僅是將衣物放置於隔簾一側便不見人影——椎名ニキ總有種置身溫泉旅館的錯覺,他將這個想法告知對方,天城燐音聳聳肩說習慣就好,難道ニキきゅん還想要侍女幫忙換衣服嗎?倒也不是不行。

  連忙擺著手拒絕這個提案的椎名ニキ沒多久便後悔了,他攤開幾件布料,發覺自己可能確實需要一位同性協助換上傳統服飾——而那位同性最好不是天城燐音。

  儘管多年未歸,天城燐音依舊駕輕就熟地套上了層層衣物,椎名ニキ放棄地坐在一旁看對方表演換裝秀,儘管只是穿著打扮的不同,但天城燐音被靛青暗紅雙色為主的服飾包裹時,周身散發的肅穆氛圍使椎名ニキ不由自主地嚥了口唾液。

  但垂著眼看他的天藍瞳孔依舊如椎名ニキ所熟知一般帶著戲謔,「被帥得想和燐音大人結婚了嗎?」

  「男人才……不是、這話不要自己說啊!」

  差點要搬出萬年不變「男人與男人之間不能結婚」的反駁,椎名ニキ猛然驚覺似乎這個村落並不忌憚同性婚姻,趕緊改口吐槽。

  或許是見他沒有順利落入陷阱有些無趣,天城燐音轉移注意力到椎名ニキ依舊一身登山後沾滿泥沙的羽絨衣,揶揄地說道:「ニキ還不換衣服是等著我來幫你脫嗎?」

  聞言,椎名ニキ想也不想地倒退三步,「不要說這麼恐怖的話!我只是不知道怎麼穿而已!」

  原以為對方會繼續開玩笑,沒想到天城燐音收斂了表情,正色說道:「我來教你。」

 

  以天城燐音平素最愛嘴上調笑甚或動手動腳的習性,椎名ニキ原以為對方的「教」遲早會用上雙手,但直到椎名ニキ作為收尾將灰髮以侍女提供的靛藍髮帶扎起,天城燐音都只是淡然地告知他穿衣順序以及如何使用。

  雖然村人有身分之別,但在服飾上似乎沒有特別區隔,因此無論一般村民也好、此刻椎名ニキ也好,身著的服飾都與天城燐音相去不遠。

  椎名ニキ看著鏡中的自己,在鏡子前左轉右轉,只覺得萬分陌生。

  「有種修學旅行去電影村的感覺……你說呢?燐音君。」

  回過身去想徵求對方意見,卻見到天城燐音怔了片刻才回過神,「呃、嗯。」

  「這是什麼反應啊……不好看?我自己覺得雖然沒有燐音君適合,但至少不會到難看的程度吧……」椎名ニキ打量鏡中的倒影喃喃自語。

  「很好看。」

  聽見對方短促的回答他鬆了口氣,「那就好,不過燐音君的反應也太奇怪了吧。」

  「ニキ,你背對鏡子。」天城燐音並未回答他,而是逕自地下了一條突兀的命令:「然後回過頭去看左邊背上靠近腰的地方。」

  「什麼?」

  椎名ニキ不明所以,但仍舊按照對方的話做了,他扭動著自己的身體,發現背部腰際的部分有個難以發覺的黑點,看上去是被火星殘留的痕跡。

  「啊、燒焦了……不過無所謂吧,這麼小也沒人會注意,只是原來這是別人的衣服——」「是我的。」

  過於簡潔的回答稍縱即逝,椎名ニキ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然而當他打算確認對方適才的話語時,卻見天城燐音別過臉並移開視線,滿臉昭然的彆扭神情。

  好像臉紅了。椎名ニキ愣愣地想著。

  「……那件衣服、是很多年前,我在冬天穿著烤火時一彩撥弄暖爐,導致火星飄起來烤焦的。」

  天城燐音斷斷續續地說道,口吻不見半分君主的威嚴。

  他花了幾秒鐘才消化完短短的話語。

  「這、這樣啊……原來是燐音君的舊衣服嗎,啊哈哈。」儘管拼命告訴自己村莊自然不可能備有提供外人的服飾,但正穿著天城燐音舊衣一事椎名ニキ無論如何都無法輕描淡寫帶過,他只能發出不像自己的僵硬乾笑,而後纂緊了衣角,「那、那我會好好珍惜的……」

  好熱。

  明明是隆冬卻感覺室內溫度不斷上升。

  無論是自己或者天城燐音也好,紅透了臉的彼此似乎暫時都無法適應村莊的暖爐。

 

/04

  曖昧的氛圍未能延續太久,便聽見一陣響亮的腹鳴打破沉默。

  椎名ニキ委屈地迎上天城燐音無奈的目光,「雖然一路上吃了很多東西,但是爬山很消耗體力啊!」

  天城燐音莫可奈何地笑了:「我去喊人過來。」

  像是響應著年輕君主的話語,便聽見外頭傳來侍女低聲喚道:「燐音大人。」

  「來得正好,」天城燐音快步踏向隔簾另一端,「幫ニキ張羅一點食物,這傢伙很容易餓,多擔待了。」

  語氣平和令椎名ニキ一愣,經常旁聽天城燐音與村內長老遠端會議的他自然清楚對方御下態度並非想像中的「暴君」,但沒料到對待身分懸殊的侍女也是如此尊重。

  「…難道燐音君只針對我像胖虎嗎?」

  「還有力氣說人壞話看來也沒有很餓嘛。」

  「為什麼耳朵這麼好啊!」

  椎名ニキ不甘心地大喊,畢竟他豎起耳朵也沒能聽清侍女輕聲說了些什麼——想來是顧忌自己這個外鄉人在場,村中事務不方便光明正大討論。

  幾經嘗試失敗後,索性放棄的椎名ニキ為了節省熱量而呈大字躺倒地上,閉上眼不多時,便聽見由遠而近的腳步聲,他自然知道那是誰的足音,由於天城燐音自小習武,實際上早已將走路不發出半點聲響視作本能,然而椎名ニキ14歲那年將對方撿回家後,維持習慣無聲無息接近的天城燐音嚇壞了他幾次,從此便刻意只在椎名ニキ面前踏出響動。

  椎名ニキ微微瞇起眼,飢餓導致的視界模糊中看見對方手中端著盤子蹲在他身旁,然而卻看不清盤中的物體,只聽天城燐音說道:「張開嘴。」

  「啊——」椎名ニキ順從地張開嘴,天城燐音便往他口中塞了柔軟又帶著一些黏性,且散發著香氣的食物,「……糰子?」他口齒不清地問,一面爬起身伸手去抓盤中剩下的食物。

  確實是像都市中白玉糰子一類的口感,但卻是淡綠色的,而香氣也截然不同,不曾接觸過的淡雅花香於口中發散,椎名ニキ一面為了果腹而不斷咀嚼下嚥,一面作為料理人分析成分:「也是澱粉做的,但不是米?是什麼植物,花?是燐音君族人自己種的花嗎像我們種米一樣?我想看看!」

  「嗯,是花。」天城燐音帶著笑看他吞下最後一顆糰子,「雖然想帶ニキ去觀光,但不巧的是燐音君得去陪老頭子們了。」

  「長老們?」椎名ニキ迅速回憶過去遠端會議中見過的面容,可惜只專注於早餐的他腦中所記錄的五官無一不是模糊不清,椎名ニキ戰戰兢兢地問:「那我是不是也打聲招呼比較好……有種和同學在學校說好了放學去他家玩,結果伯母也在家的感覺。」

  「那是什麼比喻啊?」天城燐音揉了揉他的頭:「確定要來嗎?你也知道老頭子們挺煩人的。」

  「要、要去……爸爸媽媽可沒把我養成不懂禮貌的人。」

  似乎看出他的緊張,天城燐音笑道:「那應該要再對燐音大人更有禮貌一點啊?譬如哭著抱住我說請讓我一輩子都服侍燐音大人吧!」

  「那是哪來的妄想啊軟飯男!」

 

  聽聞這回椎名ニキ真的要隨天城燐音短暫回鄉時,HiMERU與櫻河琥珀陷入一片驚駭的沉默。

  「倒、倒也不必這麼訝異吧?雖然說燐音君的故鄉很排外,但姑且是不吃人的!」

  「ニキはん終、終於答應燐音はん的求婚了嗎…」

  「咦?」

  「HiMERU還以為要再看起碼五年的DV愛情喜劇。」

  「等等DV是可以和喜劇放在一起的詞嗎?」

  他的吐槽遭到HiMERU與櫻河琥珀徹底無視,已然擅自認定歸鄉等於婚前會面雙方親屬的兩人拋下當事人椎名ニキ開始討論起Crazy:B的未來。

  儘管澄清了無數次「真的沒有和燐音君結婚」也無人採信,但此刻椎名ニキ跟隨天城燐音身後踏入村中的會議廳時確實湧起一股遲來的緊張。

  身為君主的天城燐音理所當然地走向面朝南方的主位,椎名ニキ猶豫一瞬,便被對方攬過,帶著坐在天城燐音身邊。

  椎名ニキ再一次質疑自己置身此地的意義。

  渾身不自在的他在天城燐音簡短地介紹「這是椎名ニキ」後,努力地揚起笑容,「我是燐音君的隊友……兼室友。」

  室友這個詞似乎有些過於疏遠,但使用同居人一詞似乎又過於親暱。

  「ニキ是我的救命恩人。」天城燐音斷然說道。

  沒想到對方會重提此事的椎名ニキ一愣,連忙否認道:「也沒有那麼誇張!」

  「因為是救命恩人,燐音大人才將椎名先生帶回來嗎?」

  無視了他的解釋,其中一名長老嚴肅地詢問。

  而這同樣是椎名ニキ的疑問,說到底,自從天城燐音邀請自己伊始,至今他都仍未知曉對方帶著自己跋山涉水回到排拒外人的故鄉的真意。

  「還記得某一次會議時,」另一名長老緩緩開口:「燐音大人曾說椎名先生是意圖許諾終生的對象。」

  而當下在眾人面前果斷拒絕的椎名ニキ坐立難安,不由自主地抓緊了自己的膝蓋。

  「既然燐音大人都特意帶著外鄉人回來,哪怕之前否認過,但想必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椎名ニキ不得不承認,長老的話語十分有道理。

  畢竟哪怕是他,無須HiMERU與櫻河琥珀提醒也明白所謂「一同回到故鄉」一語中所包含的份量,只是裝作不知道、視而不見罷了。

  說到底,倘若沒有相應的理由,誰會陪伴另一人橫跨大半國度前往空山荒谷的遺世獨立之處。

  「那個、我……」

  儘管腦中一片空白,但雙唇卻違背思考運轉地擅自發出了聲,一瞬間感受到整個會議廳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椎名ニキ艱難地繼續說道。

  「我和燐音君回來是因為——」

  快說啊。

  心中某一部分脫離了理智,不斷催促著自己。

  儘管是只有中學畢業的笨蛋,但也不是無藥可救的蠢貨,自然也是做好了相應覺悟才會跟著回鄉的。

  「是因為我其實、」「好了好了,把氣氛搞得這麼嚴肅做什麼,知道很多年沒在村中看到外人了但倒也不必用這種方式歡迎ニキ?」

  中斷了椎名ニキ自述的是坐在身旁的天城燐音,年輕的君主以輕佻的口吻笑道:「再這麼逼迫下去,哪怕ニキきゅん已經決意做燐音大人的可愛新娘,都要再三考慮了好嗎?行了行了,知道大家很在乎燐音大人的幸福,不過我在都市做偶像很開心喔,偶像和君主都是人生事業,所以這事就先擱著吧。」

  天城燐音摟著他的肩,使用在都市混淆他人視聽的慣常手法滔滔不絕地說道,儘管明擺著是為自己解圍,椎名ニキ卻難以感到慶幸。

  明明還差一點就能說出口了。

  「……笨蛋燐音君。」

  他以無人得以聽聞的氣音囁嚅。

 

/05

  下雪了。

  椎名ニキ走在逐漸被雪花覆蓋的村落中,喚起了許多年前與父親於異國深山村落尋找珍稀食材的記憶,與此地相同,哪怕大雪遮蔽視線,習慣與大自然搏鬥的人們依舊忙碌不已,祭典與婚儀在即,加之離開數年的君主終於返鄉,準備工作自是倍加努力。

  長老們尚有村中事務要與年輕的君主相談,天城燐音說著倒也不是什麼需要避開ニキ的議題,畢竟ニキ都旁聽了那麼久的遠端會議,只是我們討論肯定很無聊,ニキ對廚房之類的地方更有興趣吧?

  對方拐彎抹角地照顧著他心情的感覺椎名ニキ並不討厭,他始終比任何人都清楚天城燐音某些方面的細膩與溫柔,於是便笑著接受了好意。

  「…迷路了。」

  椎名ニキ無助地佇立恐怕會成為祭典會場的廣場正中央,舉目所及都是相同外觀的房屋,儘管離開會議廳前天城燐音交代了某間木屋正準備著當天的料理,下午吃過糰子後對村中傳統美食產生極大興趣的椎名ニキ自然說著自己想去,然而路線的記憶隨著熱量一同被蒸發在雪花之中。

  他沒撐傘,只能任由雪堆落在肩上,浸濕了頭髮與天城燐音的舊衣。

  「大哥哥是外鄉人嗎?」

  正想著乾脆回屋等待天城燐音,便聽見身旁傳來稚嫩的嗓音,椎名ニキ低下頭一看,一名身高不過到腰際的男孩正抬頭滿臉迷惑地望他。

  椎名ニキ配合對方蹲下並持平視線後才笑著回答:「嗯,我是都市來的。」

  「果然!從來沒有見過大哥哥!」男孩興奮地笑道:「大哥哥就是燐音大人從都市帶回來的新娘嗎?」

  「新、新娘……?」

  「嗯!」

  面對孩子天真無邪的笑容,哪怕是天生沒神經的椎名ニキ也有些猶豫是否該直接告知對方

「都市裡的男人不能當新娘」或者「我和燐音君不是那種關係」,畢竟雖然日本法律不允許同性婚姻,但放諸世界角度的話,似乎也不是能被斷然否定的議題。

  「不是嗎……?可是大家都這麼說啊。」孩子歪著頭問。

  「這個問題有點複雜呢……」椎名ニキ決定逼迫自己先忽略令人恐懼的「大家」一詞。

  「所以是『等我長大就知道了嗎』?我最討厭爸爸媽媽這樣回答我了!」孩子鼓起臉頰抗議:「難道燐音大人才是大哥哥的新娘嗎?」

  「倒也不是這個問題!?」椎名ニキ嘆了口氣,「帶大哥哥去一個地方的話,就回答你?」

  儘管是用於自稱,但脫口而出的「大哥哥」令他湧起一陣懷念,溫暖柔軟的情緒於心底緩緩擴散,椎名ニキ的唇畔弧度更深。

  「好!」

  告知對方自己打算前往製作將於祭典品嘗的料理後,男孩開開心心地牽起了他的手,「我知道!大哥哥跟我走……而且要回答我!」

  椎名ニキ一面撥開男孩頭頂上的雪,一面笑著隨對方向前,「我想想啊……大哥哥不是燐音大人的新娘,大概。」

  「大概?」

  「因為我們沒有結婚啊,結婚才會是新娘喔。」

  「那大哥哥會和燐音大人結婚嗎?」

  無論是爽快地拒絕也好、或者善意的謊言也好,迅速回答的型式要多少有多少,若是擔心對孩子的話語造成不利後果,只要讓對方去詢問天城燐音即可——但最終完全不擅長運轉大腦的椎名ニキ選擇沉浸思緒之中。

  「我不知道。」

  他說。

  雪花紛落,世界寂靜的他只能聽得自己的嗓音。

  「但是我喜歡燐音君,是不管有沒有結婚,都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的喜歡。」

 

  難以說清這樣的情感是於哪個瞬間萌生,待到意識時,已然成為無法忽視的巨大存在,和天城燐音本人一樣蠻不講理地佔據了心裡大片位置。

  相遇、經歷、陪伴,並非使用喜歡與愛便得以簡單概括,是無可取代的生命的一部分。

  「…你看,獸骨和小魚已經出水了,精華都流入湯中就可以取出來,然後我們會拿去給家畜食用。」自稱廚藝是全村之冠的年長女性說著:「接下來我們把魚和肉加進去,肉都熟透才來到素菜,野菜的梗放進去熬煮一段時間,煮軟了再加入葉菜燉煮。」

  「和都市的作法也很像,果然料理是沒有國度邊界和語言隔閡的!」椎名ニキ開心地說道。

  「說得真好,不愧是燐音大人的新娘。」

  「所以說我不是……」

  無力的反駁並未進入任何人耳中。

  「其實最近我們也會使用一些都市的調料,」幾名年輕人分享道:「醬油、醋或者味噌之類的,不過既然燐音大人這麼多年沒回來,打算只使用傳統的食材。」

  「而且教會新娘君後回到都市也能煮給燐音大人了。」年長女性說道:「最後再調味就完成了,新娘君剛剛說已經將這裡的香料味道記起來了吧?那調味就交給你負責。」

  「欸!可這是大家的晚餐?」

  「新娘君不是幫燐音大人煮了很多年的飯嗎?我們也想知道燐音大人這些年的口味。」

  新娘君這個稱呼未免也羞恥過頭了。被連續呼喚的椎名ニキ感覺自己雙耳都燒了起來,正打算請對方更換稱呼,便聽見木門開啟時特有的咿呀聲,並傳來熟悉的嗓音,「打擾了,聽說ニキ那傢伙在這裡。」

  「啊、燐音君,可以先回去不用等我。」

  「燐音大人,今日的晚膳是我們大家共同完成的,還請務必期待。」年長的女性說道。

  「不不不其實我什麼都沒做!」

  像是對待親暱的晚輩一般,年長的女性輕拍著他的頭,「不是準備要調味嗎?調味這事啊,可是最重要的階段,作為料理人的你明白的吧。」

  並非獻給來往的過客,是專注地為了某人所做的料理,按照對方喜好量身打造的調味所需的不是高超技術,而是經年累月的陪伴、是珍而重之將對方融為生命的一部分,所以只為了一個笑容所逐漸改變的美味。

  作為料理人,椎名ニキ並不討厭自己如今的調味手法。

 

/幕間

  「所以假如、要是、萬分之一的機率,ニキはん真的和燐音はん告白的話,接著打算怎麼辦?結婚?」

  「當然是結婚,而且才不是萬分之一而是一分之一。」

  「容HiMERU提醒你天城,偶像是不能結婚的。」

  「不過本來ニキはん就會說男人和男人不能結婚,不用擔心。」

  「說得是誰不用擔心啊!」

 

/06

  「想吃ニキ的料理。」

  帶著露天浴池出浴後的熱氣,正想著真像溫泉旅行的椎名ニキ一回到房間,便聽見坐在現代茶几旁的天城燐音說出溫泉旅行絕對不會聽見的發言。

  「……姑且確認一下,燐音君剛剛不也一起吃了晚餐嗎?而且我也有幫忙煮飯吧?」

  「嗯,可是想吃ニキ一個人煮的料理。」天城燐音滿臉理所當然,看上去絲毫沒有這個要求強人所難的自覺:「區區一個ニキ不會想違背我的命令吧。」

  「要吃飯的話,請侍女把廚房的剩菜端來不就好了嗎?」

  「不要,我要ニキ在這裡煮給我吃。」

  「這裡……是說圍爐?」

  天城燐音無聲地頷首。

  儘管村中有接近現代的廚房、也有瓦斯能夠使用,但恐怕是能同時作為暖氣設備的緣故,每一幢木屋中都仍保留著燃燒炭火的傳統圍爐,倒也方便於隆冬中隨時溫酒。

  「燐音君沒吃飽嗎?要是做了剩下不是更浪費嗎?」

  「別管那麼多,反正就算剩下ニキ也能幫我吃掉不是嗎?」

  椎名ニキ依舊迷惑十足,儘管平素不乏霸道行徑,但至少都還找得出箇中緣由,但這措手不及的要求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理解。

  聽上去天城燐音只是希望他實現烹飪的行為,而不是真正想吃些什麼果腹。

  「那、燐音君想吃什麼?」

  「ニキ的料理。」

  獲得對方約等於無效的回答,椎名ニキ嘆了口氣:「……這是請廚師端上招牌菜的概念嗎?」

  天城燐音看上去十分中意這個說法,年輕的君主叉著手笑道:「嗯嗯,如果是ニキ的話,一定能滿足難搞的客人吧!」

  不講理到這種程度的客人倒是可以直接趕出去了——雖然仔細想想無論Crazy:B如何於咖啡廳大吵大鬧,自己也從未成功將三人掃地出門。

  椎名ニキ再次嘆息,既然對方如此堅持,作為決心陪伴到最後的廚師似乎也只有接下挑戰這條路能走,「先說好,都這麼晚了讓侍女再跑幾趟也太過分了,我只能用屋裡現有的食材做出來喔?」

  明明確信狀似大度地笑著說沒問題的天城燐音肯定在計畫些什麼,但椎名ニキ卻只能為無法探究對方的真意而感到不甘。

 

  現有的食材確實不多,萬幸椎名ニキ擔憂自己半夜餓醒而和廚房多要了一些食材,利用小米、切碎的栗子、切丁的醃肉簡單做了蒸飯,搭配一顆酒香煎蛋蓋在飯上。

  也不知天城燐音究竟打什麼主意,從頭到尾就坐在圍爐邊雙眼一瞬不瞬地直盯著他做飯的身影,換做平時早該做出一些不正經的發言引得他抗議連連,然而今夜安靜得反常,沉寂得彷彿屋外的雪,而屋內只得聞椎名ニキ的切菜聲以及爐上的煮水聲。

  「這是燐音君的份。」

  椎名ニキ將其中一只木碗端給對方,天城燐音笑嘻嘻地接過:「謝啦!我餓死了!」

  他無語地望著對方,相處多年,椎名ニキ自然清楚天城燐音真的感到飢餓是什麼模樣,「不可以浪費食物喔。」

  他警告道,一面將溫好了的酒斟給對方,天城燐音笑容滿面地應答後,使用筷子剝開了太陽蛋,半熟的蛋黃溢出於醃肉蒸飯上,香氣四溢。

  「ニキ也喝一杯吧?」

  「欸…我還未成年啊,未成年偶像喝酒要出事的吧。」

  「放心放心,這裡沒有文春也沒有Friday,何況也快二十了吧,足夠了足夠了。」天城燐音哼著歌,無視椎名ニキ抗議著還有至少一年啊,硬是將斟滿酒的杯子塞進他的手中,然後輕輕碰了下杯緣。

  「乾杯!」

  天城燐音語畢後逕自悶了整杯酒,對方並不易醉,但相對的是白皙的雙頰立刻暈染了緋紅,燭光搖曳下笑靨燦爛,「ニキ也喝啊。」

  椎名ニキ心中莫名湧現一股有些疼痛的柔軟,他碰了碰對方的空杯。

  「乾杯。」

 

/07

  椎名ニキ其人十分隨遇而安,哪怕父親帶著他前往叢林秘境尋找珍稀食材都能毫無顧忌地好吃好睡,或許正是如此寬廣的胸懷才能理所當然地接納來路不明的天城燐音。

  從不認床的他是被鳥鳴喚醒的,溫暖的被窩包裹著他,少了鬧鐘的呼喚使他有些不習慣,渾渾噩噩地坐起後才驚覺自己此刻已然身在異鄉。

  最後的記憶是未成年的自己陪伴天城燐音小酌一面如平日般閒聊無關緊要的話題,也不知是從何處開始斷線的,椎名ニキ的身體缺乏吸收營養的能力,卻對酒精照單全收,淺嚐幾杯便足以不省人事。

  之所以發現這點還是過去天城燐音曾誘勸他喝酒,喝得津津有味的同時也失去意識;儘管昨夜有控制在維持清醒的份量,但或許是村裡私釀酒的酒精濃度較高、加之舟車勞頓累了一整日的緣故,在按理說尚未到臨界點時便一敗塗地。

  椎名ニキ坐起身,枕頭旁是乾淨的衣物,而自己的床位緊鄰著另一床被褥——顯然是天城燐音的床位——儘管椎名ニキ喪失了睡前的記憶,但恐怕是對方將自己抱來的。

  兩床被褥緊貼著,總有種溫泉旅行雙人房的感覺。

  「椎名大人早上好。」

  隔簾外傳來了侍女的嗓音,以及果不其然桌上已放置了大份量的早餐,若說先前還對他人的侍奉感到有些不自在,椎名ニキ此刻已乾脆地全部當作溫泉旅館的加值服務了。

  「早安!燐音君呢?我開動了——」椎名ニキ拿起筷子後說道:「不然妳進來吧,隔著簾子說話好奇怪喔。」

  「燐音大人正在長老會議中。」頓了頓,侍女繼續回答:「我的身份是不能跨越這裡的。」

  「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你們的君主。」

  「但您是燐音大人婚約者吧?」

  椎名ニキ將口中的早餐全噴了出來。

  一面於心裡哀號著浪費食物了,猛咳不止的他趕緊澄清:「我、我不是燐音君的……」

  侍女全然無視他的失態,「昨天您曾吃過糰子。」

  「啊、那個淡綠色的嗎?昨天原本想問它的材料和做法,味道好奇特好好吃!」椎名ニキ笑著回憶昨日入口的清甜花香,「不過感覺都市大概沒有……」

  「那是魁蒿。」

  「魁蒿……」咀嚼著不認識的單詞,椎名ニキ似懂非懂,「原來如此,總之感覺買不到。」

  「傳統上是給新娘吃的。」

  「噗——」

  椎名ニキ五分鐘內第二度嗆到。

  天城燐音知道嗎——無論怎麼想都不覺得是無意為之。明明沒人能看見,但雙頰滾燙的椎名ニキ依舊羞恥地低下頭,即便試圖以「我們真的不是這種關係」否定,但哪怕是自己這樣的笨蛋都覺得毫無可信度。

  「可、可能是當儲備糧……因為我總是隨隨便便就把食物全部吃掉了嘛!」椎名ニキ絞盡腦汁辯解道:「對了、就像昨天晚上也是因為我把食物吃完了,燐音君才會餓的不得不讓我半夜在這裡煮飯一樣!」

  邏輯通順得他簡直想表揚自己。

  隔簾外的侍女沉默許久,當椎名ニキ打算再次請對方入內時,便聽女子說道。

  「椎名、不、新娘大人。」「新娘大人是什麼啊!」

  對方完全無視他的激烈吐槽,逕自說道:「正如外鄉人也有『入籍』和『披露宴』的區別,我們這裡的『婚約』與『婚禮』也是不同的。」

  「妳好了解外面的結婚流程啊。」椎名ニキ大感意外。

  「多虧燐音大人出演的愛情劇。」聽上去已將天城燐音主演的深夜連續劇翻來覆去觀賞無數次的侍女自豪地說道,接著又繼續先前的話語:「總之,前往對方家中煮飯,再給對方吃……便是立下婚約的意思。」

  文化差異。

  無論如何搜索枯腸,這回他是再也找不出反駁的話語。

  椎名ニキ緊鎖著眉頭,用力得皺起了臉,最終,他只能咬著下唇一字字說道。

  「……拜託了、至少、不要用新娘這個詞……!」

  握緊拳頭想著真希望現在立刻就去找對方算帳,但其實此刻的椎名ニキ根本沒有凝視天城燐音雙眼的勇氣。

 

/08

  天城燐音和椎名ニキ相遇後,並沒有說過太多自身的事情。

  最常掛在嘴邊的是「該怎麼成為偶像」,平日則由於對現代科技的不熟悉,兩人的對話充斥著椎名ニキ教導對方使用各式器具,大自如何搭乘地鐵小至如何於椎名ニキ不在家時使用微波爐加熱午餐等等。

  正因為天城燐音對自身情報的三緘其口,在14歲的椎名ニキ心中,用一句話形容天城燐音就是「懷抱成為偶像熱忱的似乎是有錢人家的鄉下來的帥氣大哥哥」,既然對方不說,他就不問,總歸和天城燐音相處的每一天都十足快樂,自然也沒有尋求真相的必要。

  但即便是這樣的他,無意間也得知了對方深埋心底的秘密。

 

  整個村莊已然被大雪湮沒,對只識東京不過幾釐米的積雪的椎名ニキ而言簡直是重大考驗,單是踩在厚厚的積雪上已是舉步維艱,還得努力跟隨天城燐音身後爬上山丘。

  其實他並不清楚自己究竟為何非得登山不可,天城燐音也沒解釋,只是闖入廚房對研究傳統菜式的椎名ニキ丟下一句「跟我來」,於是便成了如今的畫面。

  明明還在煩惱該如何面對自說自話訂下與另一位當事人半個字也沒透漏的婚約的天城燐音,對方卻無視了他的躊躇與彆扭,沒好氣地推著不被賦予選擇權的椎名ニキ離開廚房、走出村子並繞向後山。

  天城燐音為人十足霸道,對椎名ニキ尤甚,但清楚對方背後總是擁有深遠緣由的他已習慣不去追問,時機到了就會明白、不明白倒也無所謂,天城燐音不說便意味著那個比自己聰明許多的腦袋肯定又塞滿了許多曲折離奇的長遠計畫。

  腳下所走的意外是石板鋪就的道路,天城燐音不發一語地走在前方,因此椎名ニキ也沒機會詢問究竟是何種重要場所才會特地開拓;道路兩旁則是積雪的蕭索枯木,分明是充滿絕望的氣息但椎名ニキ並不討厭,枯木得以充做溫暖的柴火作為烹飪的根基、而樹洞裡則沉眠著能轉換為熱量的冬眠生物。

  「啊、這裡能看到海!」

  拐過彎後入眼是山崖,前方是冬日灰濛濛的海面,唯有海平線盡頭處有幾縷陽光灑落,碎雪落在海上,旋即被浪花吞噬。

  「因為看得見海才在這裡。」

  循著對方的嗓音回首,不知何時天城燐音佇立於更上方的山丘處,椎名ニキ左顧右盼似乎沒有上去的路,抬起頭以困惑的目光無聲詢問,便見對方朝他伸出了手。

  天城燐音逆著光,椎名ニキ看不清楚對方的面容,也不知是否正笑著。

  椎名ニキ握住天城燐音的手,對方稍稍施力,將他拉了上去。

  「原本有梯子的,但父親重病後就沒什麼人會來,大概腐朽後不知道去哪了。」天城燐音解釋道,並未鬆開握住椎名ニキ掌心的手,帶著他轉過身,椎名ニキ才發現自己置身於一棵約有五層樓高的巨木之下。

  倘若換作其他季節,扶疏的枝葉充滿了生命活力肯定相當美麗,如果能結實纍纍就更好了。他想著。

  天城燐音示意他低下頭,椎名ニキ察覺眼前有塊小小的石碑。

  「是我母親。」

  年輕的君主雲淡風輕地說道。

 

  半夜倏然醒了,疑惑不過一瞬,旋即便發現自己正被緊緊抱在懷中。

  緊貼著的身軀自然是那名被自己撿回家的大哥哥,似乎是椎名ニキ的睡相太差,半夜橫越了隔壁的被褥,便被對方摟在懷裡了。

  正思考著是否有不用搖醒對方也能掙脫的方法,椎名ニキ的思考因感受到水滴落在臉頰上的濕潤而猛然中止。

  溫熱的——來自人類的淚水。

  「……母親大人。」

  壓抑著幾欲溢出的哭嚎的哽咽嗓音。

  那是14歲的椎名ニキ初次見到天城燐音的眼淚。

 

  「一般有人去世時我們不會葬在這裡,但母親大人是特例,因為她喜歡看海。」

  他安靜地聆聽,椎名ニキ並未要求對方解釋強行帶自己來到此處的理由,只是凝視天城燐音的側臉,下垂的眼,天藍瞳孔被睫毛掩蓋大半,抿緊了唇看不出情緒。

  「不過其實、我對母親的記憶很淡薄了,畢竟一彩出生後沒多久就…所以一彩沒有關於母親的記憶,村莊以前沒有相機那麼方便的東西,連影像都沒辦法留存下來,一彩連母親的容貌都沒有見過,只有聽過我的言語描述。」

  平日總是侃侃而談的天城燐音似乎無法好好組織語言。

  「父親很忙的緣故,所以一彩是我一手帶大的,不過操勞過度,後來身體就很差了……」

  這麼說起來,天城一彩最初來到都市尋找兄長的理由是父親重症在床。

  來到村莊後椎名ニキ並未陪同天城燐音前往探視其父,天城燐音淡漠地說道父親早就失去意識許久了,即便呼喚也不會有任何反應,沒有讓人特意前往的必要。

  但椎名ニキ覺得天城燐音只是不希望他看見其自身在父親面前流露的一面罷了。

  畢竟天城燐音向來厭惡示弱。

  「接著燐音君便成為君主了嗎?」

  「正確來說是儲備君主,現在其實也是……不知不覺都十幾年了,雖然中間曠職四年就是了。」

  ——感覺從認識燐音大人開始,他就是最完美的君主,但仔細想想,我認識燐音大人時他也不過才十歲左右啊。

  椎名ニキ憶起曾與天城燐音的兒時玩伴相隔著螢幕所進行的對話,對方說道沒有人不憧憬天城燐音,少年時代便能飾演無懈可擊的君主帶領眾人——然而在椎名ニキ眼中卻只有達成完美的諸多犧牲。

  沒有所謂童年、沒有呵護的雙親、代替缺失的父母照顧幼弟並且肩負沉重的責任。

  儘管自己體質異於常人,但仍舊擁有將這些事物視為理所當然的幸運。

  「燐音君已經做得夠好了,沒有人能比燐音君做得更好。」

  他聽見自己低喃道。

  所以之後不用做那麼好也沒關係。

  天城燐音握著他的指尖更加用力了一些,但椎名ニキ絲毫沒有掙脫的打算。

  「很久很久以前,母親曾說過希望我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是君主也好、不是君主也沒關係,做我想做的事情。」

  聞言,椎名ニキ有些意外地看著對方,便見到帶著淺淺笑意凝視墓碑的側顏。

  「只有那麼一次,但卻是唯一一次有人告訴我不做君主也沒有關係。所以,我才決定要逃離村莊,成為自己想做的偶像。」

  憑藉著一句話作為信念,少年徒步離開深山,獨自一人耗費無數日夜行往都市。

  然後邂逅了彼此。

  這究竟是何等宏大的奇蹟。

  倘若另一個世界的人們得以聽見生者的心聲。

  椎名ニキ不禁暢想,那麼天城燐音的母親肯定能知曉他是如何感謝對方吧。

  若非那句鼓舞,天城燐音不會擁有成為偶像的幸福,自己更不會擁有與天城燐音相遇的命運。

  「……我、很開心燐音君帶我來這裡。」他聽見自己開口。

  「欸?」

  難以言喻此刻胸口灼熱的、激動的卻又陣陣疼痛的情緒,混雜著喜悅憐愛與悲傷,矛盾而難解,但椎名ニキ對它並不陌生,相遇不久的那個夜晚,當他面對無意識地緊抱著自己嗚咽的天城燐音時,同樣是與此刻相仿的心情。

  喜歡究竟從何時而起?一直尋覓的答案竟在此處。

  「因為燐音君愛面子、死鴨子嘴硬、是個動不動逞強的笨蛋——好痛!暴力禁止!」椎名ニキ撥開天城燐音沒好氣彈自己額頭的指尖,認真地凝視對方的雙眼繼續說道:「所以、偶爾展現脆弱的一面的話,我會很開心的……很開心燐音君能對我表現真正的自己。」

  天藍色的瞳孔搖曳一瞬,幾乎令人產生天城燐音即將落淚的稍縱即逝的錯覺。

  但天城燐音沒有,對方僅是壓低嗓音說道。

  「區區一個ニキ。」

  「又逞強了。」

  「吵死了笨蛋!」

  如此斥責的天城燐音,臉上卻分明綻放著笑容。

 

/幕間

  「説到底為什麼非要椎名告白不可?HiMERU判斷你的堅持只是在浪費時間。」

  「支持,趕緊和ニキはん交往也省得把我們叫出來進行愚蠢的討論了。」

  「所以才說你們不懂啊。」

  「對,HiMERU們完全不懂,所以可以先走了嗎?」

  「以Crazy:B隊長的權力駁回要求哈哈哈!」

 

/09

  一路沉默地牽著手踏上歸途,回到村莊後始終交扣的十指便自然而然鬆開了。

  村人見到天城燐音便簇擁而上,椎名ニキ跟在對方身後忍不住看著自己的空蕩蕩的掌心,而後收攏五指,手中依舊一無所有。

  明日便是祭典與婚儀,村中瀰漫著興奮雀躍的氛圍,在椎名ニキ看來遠比昨日踏入村中時夾道歡迎的肅穆要好上無數倍。

  壞處是天城燐音立刻又陷入公務中忙得抽不開身,早就見識過對方工作狂模樣的椎名ニキ毫不猶豫地自己去別處打發時間,結果直到晚餐時間天城燐音都沒能回房,椎名ニキ一面在以獨居而言過於寬敞的木屋中用餐,一面思忖直到一天過去了,他也沒有機會和天城燐音確認昨夜「傳統婚約」的真意——但假如對方堅持只是恰巧肚子餓了,自己似乎也無話可說。

  可倘若天城燐音坦率承認的話,自己又該做何反應?哪怕是無神經的椎名ニキ也沒有自信能笑著回答「啊哈哈原來是婚約啊燐音君早說嘛」。

  當時天城燐音究竟是否希望自己發現這件事呢?究竟是以何種心情看著做飯的自己呢?

  說到底,自己又希望和天城燐音締結怎樣的關係?

 

  椎名ニキ始終無法認真看待天城燐音掛在嘴邊的結婚一詞,因此總是以「男人之間是不能結婚」的正論進行抵抗,但出於連他自己都說不清的理由從未真正拒絕。

  特殊的體質導致椎名ニキ只會給旁人添麻煩,父母、同儕、職場,無論是誰都被這特異體質困擾過,這樣的自己沒有資格與任何人戀愛以及結婚,是椎名ニキ從小便根深蒂固的想法。

  但天城燐音說喜歡他,說想和他結婚。

  是報恩的延伸嗎?負責任的天城燐音是否後悔過,倘若當初不是和椎名ニキ相遇的話,就不會連僅僅一頓飯的恩情都必須以一輩子償還。

  這些年中疑問於心中流轉無數次,卻始終未能詢問,椎名ニキ清楚一旦開口便回不去從前,兩人的關係將徹底改變,甚至也恐懼自己午夜夢迴之中不慎說出真心話——和向來熱愛博弈的天城燐音不同,椎名ニキ沒有孤注一擲的勇氣,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敗北,只因賭注是遠較任何事物都更重視的天城燐音的幸福。

  椎名ニキ不擅長運轉腦袋,尤其想多了消耗熱量,於是只能在認定的死理上越走越遠——直到透過遠端會議,隔著螢幕的天城燐音的族人否定了自己,說應該試著將真心話告知對方。

  憶起那名天城燐音的兒時玩伴,椎名ニキ不禁感慨對方和天城一彩同齡,竟然就要結婚了,在自己生長環境中,單是這個年齡組成家庭就足以被新聞播報——

  思考又中斷了。

  躺在暖和的被褥上時,椎名ニキ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似乎又沒能好好思考天城燐音的事情。

  但即使思考了似乎也不能怎麼樣。

  一面漫無目的地刷著手機——為了迎接從都市返鄉的君主,這個屋子緊急加裝了Wifi,這是來自新郎的情報——Crazy:BLine群中HiMERU與櫻河琥珀偶爾在工作之餘關心椎名ニキ的天城本家之旅,對於櫻河琥珀三不五時的「ニキはん沒有被強迫立下什麼奇怪的誓約吧」他也只能回以一個「?」。

  ——ニキはん會回來吧?

  全然沒有定居此處的他莫名其妙,畢竟若非MDM時的特殊狀況,椎名ニキ並沒有非得住在天城燐音老家不可的理由。

  ——當然。

  ——那就好,還好嗎?

  在準備敲出「非常好」的瞬間,他停住了指尖。

  食物很美味、風光秀麗,以及或許託天城燐音的福,村民也不如想像般排外地親和非常——除了過於遺世獨立外簡直沒有半分值得挑剔之處。

  但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自己竟罕有地感到煩惱。

  「…都怪燐音君。」

  他低聲埋怨起不在場的煩惱根源。

  「在人背後偷說壞話,ニキ你的膽子很大啊?」

  「欸!」

  倏然出現的嗓音令他猛地自被褥中坐起,便見天城燐音掀開簾子踏入,年輕的君主豎著眉滿臉不悅:「辛苦工作到三更半夜,回來不但沒有可愛的妻子歡迎,結果還聽到有人偷偷說我不好,燐音君心都碎了。」

  熟練地忽略對方話中的無用訊息,椎名ニキ一面打算站起身一面詢問:「歡迎回來,燐音君吃過飯了嗎?」

  天城燐音按著他的肩膀示意不必站起,接著褪下罩在傳統服飾外頭的羽絨邊說道:「在會議廳吃過了,稍微體會毒蛇君一邊開會一邊吃飯的辛酸,然後剛洗好澡才回來的,累死我啦!不過認真工作的獎勵就是明天只要旁觀婚禮就可以了。」

  「我還以為燐音君要做證婚人呢。」

  「這裡沒有那種角色啦……啊、被子裡好冷。」天城燐音鑽進被褥時抖了下,也跟著躺回去的椎名ニキ側著臉將對方的所有表現看在眼裡,因為過於可愛而忍不住輕笑一聲,便見天城燐音於緊鄰的被褥躺下後側身看著他,輕聲開口:「抱歉啊。」

  「怎麼了?」

  「又讓ニキ一個人吃飯了。」

  椎名ニキ眨了眨眼,而後笑著回答:「那種事不重要啦。」

  「因為ニキ不喜歡不是嗎?」

  和對方抱怨自從相遇後獨自用餐會感到寂寞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沒想到天城燐音始終放在心上。

  「呵呵、但是我來這邊後一直都很開心。」

  「真的嗎?」

  即使是只有燭火的深夜,天藍色的瞳孔也依舊明晰——也或許是在自己心中過於巨大不可忽略罷了。

  「嗯,除了實在很冷以外。」

  聞言,才剛躺好的天城燐音立刻爬起了身,「很冷的話我讓侍女、」「不用。」

  他斷然的拒絕令對方愣了須臾,椎名ニキ繼續說道:「雖然很冷,但是也沒有冷到需要麻煩其他人的程度,所以、」

  徐徐坐起身,他咬著下唇,強迫自己凝視天城燐音不解的目光,一字字緩緩說道。

  「為了溫暖點,可以和燐音君一起睡嗎?」

 

  彷彿受驚的貓般,瞳孔本能縮小的天城燐音僵硬了。

  撲通、撲通——

  椎名ニキ聽見自己加劇的心跳聲,嘈雜得令人煩躁。

  「要就來吧。」

  良久,天城燐音說道,嗓音雲淡風輕,彷彿並不將椎名ニキ的要求放在心上。

  「打擾了。」

  一面說著,椎名ニキ掀開對方被褥的一角,他感受到天城燐音的雙眼正炯炯地直盯著自己,所謂視線的力量或許就是這種感覺,椎名ニキ頂著巨大的目光壓力將半邊身子鑽入天城燐音的被窩後,將自己原先的棉被覆上。

  「這樣有兩層棉被,就很溫暖了。」

  他笑著說道,彷彿自己的行動確實是源於畏寒。

  被褥本身就是雙人床的大小,因此即便蓋著兩人也稱不上擁擠——椎名ニキ並非初次與天城燐音同蓋一條棉被,但上一回卻必須追溯到遙久的14歲時,相遇的那年特別寒冷,為了節省支出椎名ニキ沒有開暖氣,於是兩個未成年人一起被好幾層棉被包裹,相互依偎地度過冬日。

  現在回想起來,同床共枕地分享著學校趣事和從圖書館獲得的新知的每一夜,該是多麼彌足珍貴的記憶。

  但如今心態已截然不同,不過是對過去的自己所進行的拙劣模仿罷了。

  「今天、遇到了燐音君的兒時玩伴,就是明天的新郎君。」

  椎名ニキ悄悄地挪動自己,靠上了天城燐音的枕頭,彼此的距離縮短得稍稍抬起臉便得以接吻、說話時吐息也會落在彼此臉龐,想必對方也注意到了,但黑暗中天城燐音只是注視著他的眼睛,若無其事地開口:「那小子作為明天的主角光明正大地沒來參加會議,結果是去勾引ニキ了。」

  「什麼勾引啊真沒禮貌……不過、因為之前都是透過遠端會議的關係,實際見面有種和網友相見的感覺,而且本人比Google Meet的濾鏡上要好看。」

  「欸、原來ニキ喜歡這型的?那可不行,人家要結婚了,這是破壞家庭。」

  「燐音君擅自解讀過頭了!」反射性地吐槽後繼續說道:「新郎君還帶我去採野菜,後來變成晚餐了,好想帶一點回都市。」

  「ニキ是在跟辛勤工作的燐音君炫耀自己背著丈夫和年輕男人約會嗎?出軌?人妻不倫?」這麼說著的天城燐音以指尖戳了戳他的臉頰。

  也不知是否是由於黑暗的緣故,和平常捏著椎名ニキ的臉頰欺負時不同,此刻指尖的落點比平日都偏離中心,稍稍不注意恐怕便會觸及唇瓣,思及這點,椎名ニキ本來便加快的心跳又開始更急躁的鼓動。

  天城燐音的指尖很燙,戳了戳後便放在那裡沒有離開,和本人相仿的鮮明存在感。

  「……什麼人妻啊我是男的。」

  「要和我結婚的ニキ不就是人妻嗎?」

  「那至少現在還不是、不對我在說什麼……」

  天城燐音發出爽朗的笑聲,笑得瞇起了眼,椎名ニキ有些不甘的同時又感受到心底熟悉的柔軟的疼痛——是因對方存在才知悉的痛楚。

  「還有啊、他展示了燐音君以前製作給弟弟君的竹蜻蜓喔,順道分享了小時候的燐音君溺愛弟弟君的各種經典語錄,明明是個弟控幹嘛現在一看到就逃那麼遠……好痛、暴力禁止!」椎名ニキ摀著被天城燐音彈了的額頭抗議。

  「要你管!話說那傢伙怎麼盡是暴我料啊!」

  「這不是對燐音君的愛的表現嗎?」椎名ニキ輕快地說,「不過我也不只是負責聽,無論是新郎君也好、村莊的其他人也好,大家都問了我很多關於燐音君的事情,像是偶像啦、Crazy:B啦、HiMERU君和小琥珀啦、宿舍啦、都市的生活如何之類的。」

  「那你說了什麼?」

  「照實說了……啊、因為燐音君姑且是個君主,我有把暴力狂、賭博、偷我錢之類的缺點隱藏起來喔,快感謝我的溫柔吧!」

  「ニキきゅん現在很想挨揍嗎?」

  「不要動不動就使用暴力啊你這人,明明全部都是事實吧。不過、來之前聽說村莊很排外還有點擔心,做了各式各樣的想像……但其實大家都很親切,我在廚房學了好多傳統料理,回都市之後玉桂也能上新菜了,就叫做天城傳承菜單吧。」

  「ニキ要幫我們村子推廣嗎?」

  「不錯吧?未來說不定有番組會想做燐音君和弟弟君故鄉的特輯呢,燐音君和弟弟君的房間就會出現在電視上了!CM時間順便幫玉桂打個廣告就好。」他為自己的機智沾沾自喜:「要是能幫助到你們的事業,大家肯定也會很開心的。」

  「真是喜歡我的故鄉啊ニキきゅん,」天城燐音低笑著:「乾脆結婚變成這裡的一份子不就好了嗎?」

  「燐音君怎麼總是立刻跳到這個話題上啊……」

  「但本來大家會迅速接納ニキ也是因為ニキ是我重要的人啊。」

  理所當然的口吻使椎名ニキ雙頰發燙,但做出羞恥發言的本人似乎也有些彆扭,證據是天城燐音迅速別開了目光。

  既然會不好意思為什麼要勉強說出口呢?

  暗地吐槽的同時也覺得對方很可愛的自己大概沒救了。

  「燐音君、我啊,今天下午說得是認真的。」

  「想要和燐音君結婚這句嗎?」

  「我明明在說認真的事情燐音君不要捏造回憶!」對方笑得太厲害,震動自是傳達給了極近距離的他,一面想著倒也不用笑成這樣吧,椎名ニキ繼續未竟的話語:「……燐音君帶我回來這裡真的很開心,謝謝你邀請我,燐音君。」

  他是看著黑暗中天城燐音眼底自己的倒影,一字一字地說道。

  明明室內昏暗不清,椎名ニキ卻覺得似乎看見了對方一瞬間目光搖曳。

  「ニキ……我……」

  椎名ニキ並未等到下文,而是落入了溫暖的懷抱。

  「燐音君……?」

  「明天還要早起參加婚儀,快睡吧。」應答的嗓音聽上去在壓抑著什麼,天城燐音沒有出太多力,而是極盡溫柔地摟著他,彷彿給予椎名ニキ一旦害怕便立刻得以掙脫的權利,「晚安。」

  被天城燐音的氣息包圍著,他幾乎為之眩暈。

  椎名ニキ伸出手,輕輕地搭在天城燐音的腰上,這已是他目前所能表現的極致。

  「……晚安,燐音君。」

 

/幕間

  「如果不是ニキ主動告白就沒有意義了。」

  天城燐音罕有地收起了戲謔的口吻正色道。

  「為什麼?」在場兩人不約而同地問。

  「所謂告白這回事,說到底就是希望對方把自己視為特別的存在吧——所以才不應該由我來說,這樣的話就和相遇以來沒有任何區別了,這些年一直都是我在和ニキ索求各種東西,就算以數倍報答他也沒被看在眼裡。」

  「因為除了可以讓他活下去的食物,椎名對其他事物都沒什麼興趣吧。」

  「是啊,之前也說過,那傢伙被下了這樣的詛咒。」

  「這個和讓ニキはん告白有什麼關係嗎?」

  「所以我想成為『其他事物之中的例外』,也就是ニキ有生以來除了維持生存熱量以外第一次自己渴望獲得的東西……為此,必須要是ニキ告白才可以。」

 

/10

  椎名ニキ醒轉時,最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坐在自己身旁已然著裝完成的天城燐音。

  「燐音君……?」

  垂著眼凝視他的年輕君主輕輕嗯了一聲,「還早,可以再睡。」

  「……我餓了。」

  這個答案顯然沒有超出天城燐音的預期,對方熟練地自火爐邊取了幾塊乾果塞到他的嘴邊,被飢餓與睏意雙重夾擊的椎名ニキ甚至沒有力氣咀嚼,只能像貓一樣小口小口地將天城燐音指尖的乾果分次咬碎後直接嚥下,緩慢而細碎的進食行為所發出的聲響於靜謐的房中被放大,令人產生世上只剩下彼此的錯覺。

  曬乾後果實的糖份沉澱,使甜味更加濃郁,補充了他因寒冷天氣而流失的熱量,椎名ニキ伸出舌頭舔了舔餵食自己的指尖帶走最後的糖份,纖細的手指微微顫抖。

  「好點了嗎?」天城燐音溫聲問道。

  實在睏得無力開口回覆的椎名ニキ發出喉音示意自己沒問題。

  「那繼續睡吧。」

  沒能做出應答,椎名ニキ闔上眼的剎那再度陷入夢鄉,於朦朧的晨曦之中,他做了一個某人極其溫柔地親吻著自己眉眼的夢。

 

  再次醒轉時,椎名ニキ發覺天城燐音似乎和一個小時之前不太相同,他坐起身,昨夜同床共枕那人已靠著牆在使用手機。

  「燐音君今天穿得特別華麗……?」

  「有嗎?」

  「有。」椎名ニキ肯定地頷首,哪怕是不太在意外貌著裝的他都看得出此刻天城燐音身上的傳統裝束較前兩天都更加正式,或者該形容為更有君主的威嚴,椎名ニキ注意到對方的衣領與袖口繡有細細的金絲,而腕上的銀飾也較前兩日更多,輝映著陽光閃閃發亮,「果然燐音君很重視兒時玩伴的婚禮呢!」

  天城燐音橫眉豎目,「這種事不重要,趕快把衣服換了吃早餐。」

  也不知有什麼值得鬧彆扭的。椎名ニキ心想,儘管他早在數年前便清楚天城燐音此人無比死要面子。

  雪霽後適宜婚儀的好天氣,冬日柔和的陽光多少消弭了雪融時的寒意,廣場中心早布置了白日的篝火,椎名ニキ頭髮都沒扎好便探頭到窗外看,整個村莊被慶典的熱鬧氣氛包圍,他忍不住拍了張照片。

  「趕快把頭髮綁好吧。」天城燐音上前扯了扯他的後髮,惹得椎名ニキ哇哇大叫,被半推半就地拖回去坐好,椎名ニキ只能認命地讓對方扎髮。

  「還沒看到燐音君的兒時玩伴,新郎君肯定會打扮得很帥氣吧!」

  「這我可不能當作沒聽到,意思是會比燐音大人帥氣嗎?」

  「新郎是當天全世界最帥的人這不是鐵則嗎?」椎名ニキ哼著歌回應,接著腰際便被捏了一把,「幹嘛!燐音君這也要吃醋嗎?」

  「嗯。」

  模仿對方平日不正經的玩笑,哪知竟然獲得乾脆俐落地承認,此刻無地自容的反而是他。

  彼此之間陷入死寂,椎名ニキ低著頭,一旦安靜下來,天城燐音認真梳理著自己髮絲的觸感便放大了無數倍,彷彿對待易碎物品般小心翼翼的專注態度令他坐立難安,「燐音君隨便綁綁就好了……反正我一直都是順手抓一把的。」

  「我想好好綁……而且ニキ是我們重要的客人,不能隨便對待。」

  天城燐音執起和傳統服飾一套的靛色髮帶纏繞椎名ニキ深灰的髮絲,指節數次掠過他的臉頰,掀起椎名ニキ一陣陣顫慄與失速的心跳。

  過程遠遠稱不上漫長,但他卻有種時間駐留的錯覺。

  天城燐音仔仔細細將髮帶打結,「好了。」

  「謝謝燐音君!」

  「雖然這時候說很奇怪,但ニキ對待自己外貌要更慎重一點,禁止隨便穿衣被八卦雜誌拍到,禁止穿商店街買一送一的T恤走在es大樓。」

  「燐音君的要求太苛刻了啦!何況我也不是Crazy:B的顏值擔當,沒事沒事。好了別說這個了,我肚子又餓了,趕快去廣場吧!」

  回過頭催促對方動身,椎名ニキ卻見天城燐音仍站在隔簾另一側,雙眼炯炯望著他。

  「燐音君?」

  天城燐音深深吸了口氣:「ニキ、我……」

  這個模樣的對方他並不陌生,椎名ニキ憶起一個月前天城燐音詢問自己是否一同回鄉也是如此。

  柔軟的情感又一次攻占了他的心口,「怎麼了嗎?燐音君。」

  溫言詢問的話語令天城燐音怔了須臾,年輕的君主淺淺地勾起嘴唇,「沒事,走吧。ニキ雖然剛吃完早餐但都聽得到肚子叫個不停了。」

 

  歌聲喧天雷動、樂音高聲鳴放。

  手持樂器的人們圍繞長方形的篝火奏樂、不擅樂音的人們也以雙手合著拍子,新郎新娘坐在最前方緊握著彼此的手,穿戴著的銀飾於陽光下閃閃發亮,新郎遠遠地望見了天城燐音與椎名ニキ,便揮著手讓他們過去。

  或許是君主身分的緣故,特地給兩人留下的座位是除了雙方家人最靠前的,椎名ニキ饒富興致地打量著新人們華麗的衣著,笑著對天城燐音說道:「看吧,新郎君果然很帥氣!」

  「是是是、那燐音君也穿那樣迎娶ニキきゅん如何啊?」

  「聽起來還不錯啊。」

  椎名ニキ注視著對方側顏說道,下一秒果不其然見到天城燐音驚愕地回過頭來,「ニキ——」

  「啊、開始了?」

  他笑著指向前方,中斷了對方慌亂的呼喚。

  樂音聲倏然停止,全場的焦點集中於今日的主角。

  正如天城燐音先前所言,現場並無證婚人之類的角色,只有少年少女為新人們端來了水盆以及斟了滿滿的酒,而新人們無須指示,以清水洗淨指尖後一齊執起酒杯,手腕交錯,酒杯靠近彼此的唇畔,酒液入口的剎那便象徵締結了牢不可破的約束。

  「好厲害啊…」椎名ニキ壓低嗓音讚嘆。

  天城燐音不明其意:「厲害什麼?」

  「換成我如果沒有主婚人的話,眼前有酒就直接喝掉了,根本不會記得流程……不過我也沒有這種煩惱就是了啊哈哈。」說著意識到自己根本就不會結婚,椎名ニキ傻笑道。

  「那到時候——」

  新郎新娘嚥下交杯酒後擁吻彼此,觀眾爆出的響亮喝采聲掩蓋了天城燐音的嗓音,椎名ニキ分明沒聽到後半的話語,卻覺得自己已然知曉了答覆。

  ——反正天城燐音會記得。

  歌聲嘹亮得彷彿得以直達天聽,圍坐篝火前的人們各自奏樂,椎名ニキ此時才注意到,人們手中大多是傳統樂器口琴、胡桃笛、太鼓為主,卻也有西洋樂器的吉他間或出現,他震撼地扯著天城燐音的衣袖宣布自己的發現,而對方則像是理所當然般:「因為我之前出演的愛情劇角色是吉他手吧,哪天一彩演了琴師之類的角色應該也會有人購入鋼琴。」

  這個村莊的人們未免也太過喜歡這兩兄弟了吧。椎名ニキ再次感嘆。

  「不嫌棄的話、燐音大人和椎名大人也一起來跳舞吧?」

  收到學習傳統佳餚所認識的年輕人的邀請時,椎名ニキ才注意到手上沒有樂器的人們環繞著篝火踩著輕快的步伐開始起舞。

  少女以指尖捻起裙擺一角做了完美的屈膝禮,笑靨如花,「可以邀請椎名大人嗎?」

  椎名ニキ下意識地瞅了身旁那人一眼徵詢意見,年輕的君主笑道:「去吧,燐音大人可是很大度的,怎麼可能不給ニキ去呢?」

  「什麼啊那種監護人的口吻!」他握上了少女的掌心,「我完全不會喔,請多擔待了。」

  「ニキ身為偶像說這種話不好吧?」天城燐音在身後吐槽道。

  少女像是為他解圍似的笑道:「放心吧,我們這裡跳舞只有一個規則,就是要跳得盡興。」

  村中眾人交握著手圍繞篝火跳著簡單無華的舞步,既不炫技也沒有任何表現意味的舞蹈椎名ニキ已然許久沒有嘗試過了,自從成為偶像後,所謂舞蹈便是展示自身的工具,單純因喜悅而起舞已然是追溯到許多年之前了。

  簡直猶如回到了中學的文化祭夜晚。

  作為文化祭的定番,少年少女們傾盡心思只為與思慕之人於篝火前執手共舞,椎名ニキ沒有暗戀的女孩子,對朋友慫恿他靠著相貌邀請可愛女孩子做舞伴充耳不聞,思來想去最後回家對天城燐音說文化祭時校外人士能自由出入,大哥哥也來吧。作為體驗校園生活。

  文化祭分明不是正統的校園生活,椎名ニキ邀請天城燐音,說到底只是想與對方分享這份喜悅而已。

  於是文化祭最後的夜晚,椎名ニキ與天城燐音共舞。

  此生初次也是最後一次,不是作為偶像,而是單純作為名為天城燐音與椎名ニキ的個體一同笑著起舞。

  模仿其他學生舞步的天城燐音握著他的手,敘述一整日在文化祭經歷的點點滴滴,任何平凡的小事都是未曾體驗的新奇存在,天城燐音一面訴說一面牽著椎名ニキ的手轉圈,篝火將雀躍的臉龐照耀得奕奕生輝。

  大哥哥很開心嗎?

  很開心,謝謝ニキ邀請我來!

  天城燐音燦爛的笑顏至今依舊鮮明無比。

  如今回憶起來,那一夜的自己必然沒能成功抑制加快的心跳吧,不過是將悸動歸咎於文化祭的興奮罷了。

 

  「啊、找到了,燐音君你在這裡啊。」

  椎名ニキ帶著盛裝佳餚的木盒來道距離歡騰的人們不遠的樹蔭下,執著酒杯的天城燐音抬頭看他,「ニキ不繼續玩了嗎?肚子餓了?」

  「多虧了燐音君,肚子很餓,但是也很飽了。」

  「……奇怪的文法。」

  「嘿嘿我是說真的喔。」椎名ニキ拿起和初來時吃過相仿的蔥綠糰子,玩弄地輕輕捏了捏邊嘻嘻笑道:「因為燐音君的關係,我的肚子已經完全飽了……在HOT LIMIT上也是這樣吧?不需要吃很多東西就已經足夠滿足了——都是託燐音君的福。」

  「是——是——既然這樣就好好感謝燐音君吧?一輩子把恩情記在心底如何?」

  迎上輕佻笑著的對方,椎名ニキ笑道:「那、要kiss作為感謝嗎?」

  「喂、早就說過那個要結婚、」「可是燐音君擅自訂下婚約了不是嗎?」

  面對愣在當場的天城燐音,他搔了搔臉,「侍女跟我說了,這個糰子是給新娘的……還有到伴侶家做飯給對方吃……全部都是燐音君計畫好的對吧,話說回來,要不是我事後從侍女那邊得知真相,就要一輩子被燐音君蒙在鼓裡了啊?這樣我和其他人結婚的話算不算重婚罪啊?」

  「吵死了笨蛋ニキ——!」

  中斷椎名ニキ不斷抱怨的是天城燐音面紅耳赤的怒吼。

  「欸?」

  儘管挨罵了,卻全然沒有被罵的不適感,由於對方惱羞成怒太過有趣,椎名ニキ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天城燐音通紅的臉頰,「燐音君害羞了?」

  「沒有。」

  「害羞了。」

  他肯定地說道,椎名ニキ索性坐在對方身邊,抱著雙足問道:「為什麼不跟我說?」

  「無所謂吧!反正ニキ肯定會說男人之間什麼什麼的……」天城燐音別過頭的同時越說越小聲:「而且、如果用這種方法的話,就和我的理念相悖了。」

  椎名ニキ歪著頭:「什麼理念?是指想讓我告白嗎?」

  一片沉默。

  「……是MERUMERU還是小琥珀其中哪個混帳跟ニキ說的?」

  「不要用殺氣騰騰的臉說這種話啊,何況燐音君也不一定打得過小琥珀吧?啊、」意識到自己已經公布正確答案時,椎名ニキ索性追問道:「總之我是五分鐘前才從Line上知道的,燐音君這幾天設下了什麼陷阱?說嘛。」

  由於對方以手遮擋著臉龐,他不得不撒嬌般拉著天城燐音的手,然而無論如何出力都紋絲不動,只能從指縫中看到年輕君主紅透了的臉又更加深一層色彩,「……沒有。」

  「什麼?」

  「我是說放棄了啦!笨蛋ニキ!」

  「為什麼?燐音君不想要和我結婚了嗎?」

  「怎麼可能啊!」像是表明心跡一般,天城燐音吼道,緊接著似乎才意識到行為又將丟臉更上一層,連忙再次別過臉,低聲說道:「……想了很多種方法打算讓ニキ主動和我告白,但最後一個都沒實現……因為我不知道那樣還算不算ニキ自己的意願。」

  儘管好奇對方原先究竟計畫了些什麼,但椎名ニキ此刻更在意對方放棄的理由。

  畢竟是為達目的哪怕土下座都視為家常便飯的男人,卻在此退縮了。

  「不算嗎?」

  天藍色的瞳孔直直凝視著他,天城燐音歛去了適才的羞赧,專注地開口,一字字緩緩說道。

  「用外力催促的話,就不是自己決定告白的吧。ニキ說過不是嗎,只有自己能決定自己的命運,不管是爸爸還是我都不能影響ニキ……」

  「我一直覺得,」他唐突地中斷對方的剖白:「燐音君的喜歡啊結婚啊是報恩的手段,不是說過嗎?要用餘生讓我幸福什麼的,明明放著不管就好了。」

  因為天城燐音是個極度負責任的人。

  所以才會為了一碗馬鈴薯燉肉耿耿於懷至今。

  明明放著不管就好了,都怪自己當時在對方面前由於營養不良而昏厥,才導致對方始終沒能走出過去。

  「可是、我最近才發現,」見對方打算反駁,椎名ニキ以食指點上了天城燐音的唇瓣,「這樣的想法是我給自己找的台階……對不起,燐音君,我是個笨蛋,所以直到最近才發現自己從好久以前就一直一直很害怕。」

  「害怕什麼?」

  「……如果燐音君結束報恩的話,會不會就離開我了。」

  為什麼呢?憋紅著眼露出簡直像是要哭一樣的神情。

  既然是椎名ニキ一生一世的告白,應該要感到喜悅才對吧?

  他握住對方的手,十指交扣,爾後笑著說了。

  「我喜歡燐音君、一直都喜歡著,是想要餘生都待在燐音君身旁的喜歡。」

  話音才落便被緊緊抱住了,椎名ニキ被按在胸口,隔著厚重的冬裝都得以聽見對方響亮的心跳,交扣的雙臂像是要將骨頭勒出聲響般幾乎令他喘不過氣,天城燐音以壓抑著什麼的嗓音說道。

  「笨蛋,ニキ可是我的下僕,哪有擅自離開主人的道理啊?」

  「還是下僕嗎?」他悶悶地說。

  聞言,天城燐音沉默了一瞬,稍稍鬆開手腕,讓椎名ニキ得以呼吸新鮮空氣。

  「……是婚約者。」

  天城燐音捏著椎名ニキ的臉,臉龐緩緩湊近,正當他以為要接吻時,卻在唇瓣若即若離時戛然而止,就著極近的得以看透彼此瞳孔中倒影的距離,天城燐音說道。

  「無論富有或是貧窮、無論健康或是疾病、無論……下面是什麼啊?」

  「那種事不知道啦!我願意我願意——!」

  椎名ニキ終於如願以償吻上天城燐音的唇。

 

 

後記

趕死線寫出來的燐音生日賀文!總共兩萬五千字我都不知道自己寫了什麼!

文中提到的諸多文化有一半左右是阿依努人的文化,剩下是我自己編造的,所以請大家全都當作是我自己胡扯的即可

阿伊努人確實吃魁蒿口味的糰子,但新娘是我亂扯的,會這樣說純粹因為魁蒿的花語是「幸福」「平和」「平穏」「夫婦愛」「決して離れない」(絕不離開)等語,覺得太適合了就趕緊加進來(?

如果沒有意外(很容易有意外)可能加個短短的番外,在CP出個小料記念一下!

哥生日快樂,希望你永遠幸福!

也謝謝看到這裡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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