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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燐音大人想讓人告白

 

  店員手中的耳針槍,相對於椎名ニキ果然還是過於巨大了。

  看著坐上板凳等待首飾店店員協助的對方,天城燐音浮現了這個念頭,儘管自己和弟弟都是十歲左右便接受村中的傳統穿了耳洞,但比起村中長老手持的細銀針,此刻拿著巨大工具的店員看上去更加恐怖。

  「小弟弟不會怕痛吧?」女性店員笑著問道。

  「不會,」椎名ニキ笑靨燦爛:「我們說好了,等一下要去吃冰淇淋,對吧!大哥…燐音君!」

  無論是言者與聽者,都仍不熟悉的稱呼。

  天城燐音凝視著椎名ニキ的笑容,揚起唇畔。

  「嗯。」

 

雪とニリンソウ空色輝石

 

  儘管已確認了和椎名ニキ的關係,但天城燐音並不打算舉辦婚禮。

  長老們輪番上陣,苦口婆心勸說道燐音大人多年來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既然都帶著共度下半生的對象了,何不乾脆於村內正式完婚,如此也算是完成君主的使命之一。

  聞言,天城燐音眼睛眨也不眨地立即回答父親仍臥病在床,我仍然只是君主候補,就這般擅自舉辦婚禮未免違背分際。接著又說道反正ニキ都答應了,什麼時候舉辦婚禮都一樣,說到底我們都是偶像,不應該退役前就做出這樣的行為。

  天城燐音自小學習帝王之術,後來又進入藝能圈這爾虞我詐的世界,駁倒長老們的話術要多少有多少,在他一番胡扯後,長老們紛紛放棄勸說,改為讓天城燐音保證每年至少回鄉一趟——還必須帶著椎名ニキ

  「這是ニキ要決定的吧,在都市裡強迫妻子一起回老家的丈夫不但會被討厭、甚至還會產生婚姻危機喔。」

  明明是整段對話中罕有的正論卻無人理會。

  無論如何,天城燐音總算獲得了無須舉辦婚禮的許可,總歸全村上下都已默認椎名ニキ是自己的妻子——本人倒是嚴正否認妻子這個稱呼——不如省去繁文縟節,將村中稀少的資源應用在需要的地方。

  此外,一思及所有人為自己祝福的場景天城燐音便感到相當不自在,椎名ニキ在身邊已然讓他做出許多與君主不相符的舉動了,倘若當眾羞赧的話連最後一點身為王者的顏面肯定也不復存在。

  一面思考著,長老會議結束的天城燐音前往村中的廚房尋找數日前正式從隊友兼同居人升格為伴侶的椎名ニキ

  起先攜對方回鄉時還擔憂過遺世獨立的村中一無所有,椎名ニキ或許立刻便覺得索然無味,萬幸戀人確確實實只需要將胃袋照顧得體就能活得自由快樂,當天城燐音忙於處理事務時,便跟著村人們上山採摘野菜、認識傳統食材,或者與年長者學習傳統食譜、和年輕人交流都市的事物,看上去很是享受悠長假期。

  儘管事前並未約好,但果不其然推開廚房的門扉時,便見到了正與村中年輕人交談的椎名ニキ

  清香的甜味自爐中溢出,椎名ニキ低著頭攪動鍋中的食物,一面說道:「……要不停地攪拌砂糖,才能讓糖化開融入花中,也可以避免底層燒焦。」語畢,椎名ニキ抬起頭向他一笑:「燐音君會議結束了嗎?我還在教大家做果醬,等等回去。」

  言下之意是自己先回去即可,天城燐音忽視了這點逕自走到對方身邊,湊上前注視鍋中帶著萌黃的透明液體,「好香,這是什麼?花?」

  「二輪草,這幾天吃的野菜中都有出現,因為把莖和葉子吃掉後丟掉花好可惜,所以我就拿來做果醬,然後順便教大家一起做了。」椎名ニキ笑著解釋,接著似乎靈光一閃,「對了,假如做多一點再包裝得精緻好看,是不是能在CINNAMON賣啊?」

  「以後做成品牌,從村裡直接通販之類的嗎?」天城燐音接話。

  「是啊是啊,很聰明吧。」椎名ニキ得意萬分。

  「是燐音大人的賢妻呢。」

  他輕快地說道,果不其然收穫了對方「我不是女人」的抗議。

 

  天城燐音倒也清楚自己的觀念相較起都市人而言偏向保守,過去一味喊著妻子一詞並不是希望椎名ニキ變性,而是既然約定好要提供對方衣食無缺的下半生,那麼自己便是支撐一切的一家之主,既然作為一家之主,那麼自然是丈夫的角色了。

  這種觀念放到節目上說的話肯定會招致諸多批判,正如村子正緩慢地改變嘗試與外界接觸,天城燐音也努力修正自己的落後思維——如今稱呼椎名ニキ為妻子有一半以上的原因是想看對方豎起眉認真糾正的模樣而刻意為之。

  「麵包蒸好了!」

  天城燐音剛自雪地推開門扉進入時,便聽坐在房內圍爐旁的椎名ニキ興高采烈地宣布,對方揭開鍋子的鐵蓋:「燐音君回來得正好,有宵夜吃了!幸好這邊原本就有為了製作糰子而培養的酵母,可以省略很多道程序輕鬆做麵包了。」

  適才前往確認村內柴火儲備狀況的天城燐音先撥了撥肩頭的雪後才盤腿坐在對方身旁,鍋內是比先前麵糰狀成長了數倍後擠滿整個鍋子的麵包,散發出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

  「原來只用鍋爐也能做麵包啊……」

  「就是電鍋的概念,雖然我也想把大廚房的火爐拿來用,像義大利窯烤披薩那樣,但果然平常沒有使用這種手法烹飪的話,火爐的壁面都很髒,吃了會出事吧。」椎名ニキ小心翼翼地取出鍋中的麵包,一面說道:「成品不錯,明天也可以教大家做法!」

  「……以後遠端長老會議沒事情討論的時候就讓ニキ進行烹飪教學吧。」

  「請大家定時收看nikis kitchen不就好了嗎?」

  「話說回來,既然我都帶ニキ回來了,之後收看就是他們的本分吧。」

  「不需要那種奇怪的本份啊!明明燐音君看到大家在看你主演的劇也很不好意思!」

  椎名ニキ先將鍋爐放在一邊,天城燐音正奇怪對方怎麼沒急著將麵包取出,卻見椎名ニキ湊上前,指尖撫過他的髮稍,撥弄時擦過臉頰,有點癢,他微微瞇起眼,便聽對方說道:「燐音君頭髮上還有好多雪花,剛剛沒撐傘?」

  「嗯,撐傘的話就只能用一隻手搬木柴了。」天城燐音不客氣地將對方的指尖握在掌心摩娑了幾下,而後刻意使用了輕佻玩笑的口吻:「燐音君好冷啊,需要ニキ的溫暖。」

  「就算不故意這麼說,我也早就知道燐音君很怕冷喔?」椎名ニキ笑著說道:「夏天開空調都會感冒的等級。」

  「……可是以前我們不常吹空調吧?」天城燐音發現自己的反問無異於不打自招,他頓了頓,但也只能硬著頭皮追問道:「以前ニキ還說什麼要省錢。」

  「那是因為我發現撿回來的大哥哥雖然看上去很強壯,但其實吹個冷風也承受不了,才說為了省錢和環保改吹電風扇就好……等一下!暴力禁止!」看見他舉起的另一隻手,椎名ニキ警覺地說:「何況燐音君在es宿舍的室友也都知道吧,現在才覺得丟臉也太晚了!」

  被拆穿的天城燐音改變了手的行進路線,從打算賞額頭一擊調整為環住對方的腰際,而後整個人靠上始終待在火爐旁,全身散發著暖氣的椎名ニキ,「……那我要溫暖。」

  為防止又演變為不合時宜的固定流程鬥嘴,天城燐音硬生生嚥下妻子一詞,而後蹭了蹭椎名ニキ的頸窩。

  「燐音君真喜歡撒嬌呢……好痛、不要捏我。」

  「這個時候應該安靜地享受吧,笨蛋ニキ。」說著天城燐音報復地輕咬了對方扎起髮辮露出的後頸,引得椎名ニキ低聲求饒,「知道燐音君的厲害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很癢啊!」

  身旁那人抗議著卻並未掙扎,維持也不知是天城燐音強行靠在身上、或者是被天城燐音摟在懷中的姿勢取出了鍋中的麵包放置木盤中切片,接著打開陶器,取出下午見過的萌黃色果醬,一面哼著不成曲的調並徐徐塗在麵包上。

  「這片是燐音君的。」

  椎名ニキ咧開笑,將暖烘烘的麵包塞入他的口中,而後才切了大份的麵包並抹上大量的果醬,滿臉幸福地咬下一大口。

  由於以大量砂糖熬煮的緣故,於天城燐音口中果醬散發著帶著花朵清香的甜膩。

  他一直很喜歡注視對方吃東西的模樣,儘管對村中經常出現的野菜毫無印象,但今日總算記住了名為二輪草的花卉。

  天城燐音稍稍挪動雙足,從後方將椎名ニキ整個人抱在自己懷中,雙手環在腰際,胸膛靠著對方的背脊,他很中意這般椎名ニキ徹底屬於自己的氛圍。

  他撥弄著對方耳鬢邊的髮絲,問道:「話說回來,ニキ這幾天沒有戴耳飾嗎?」

  「啊…沒有要去es大樓打工或者上台的話就會忘記,這是沒戴耳飾的第……」椎名ニキ扳著指尖計算回村的日子,「第五天、應該不會癒合吧?要再穿一次耳洞好麻煩,洗頭髮的時候還要注意。」

  「雖然是不至於完全癒合,但是耳洞會縮小吧?」天城燐音一面撫弄著對方的耳垂一面說道。

  「那樣的話感覺重新戴上時會很痛,我討厭疼痛。」

  「疼痛和餓肚子選哪個?」

  「欸——」椎名ニキ不滿地拖著長音抱怨:「為什麼要做這種哪個都沒好處的二選一?說得像是不想挨餓的話就要被燐音君打一拳似的。」

  「燐音君未免也太不被信賴了吧,ニキきゅん的丈夫是這種人嗎?」

  懷中的椎名ニキ似乎咕噥著難道不是這樣嗎之類換作平日肯定會讓天城燐音動手的發言,但由於捨不得拋棄此刻的溫存,他決定裝作沒聽見。

  對天城燐音心理活動一無所知的椎名ニキ問道:「說到耳洞,燐音君的耳洞是來都市前就有了,撿到的時候普通地戴著耳針吧?」

  雖然從語意上並沒有錯,但撿到這個詞總讓他懷疑對方是不是真的經常把自己當成雨天顫抖的貓狗。

  「嗯,是離開村莊前攜帶的一整套『都市裝扮』的其中一項。」

  聞言,椎名ニキ回過頭看他,滿臉好奇地問:「『都市裝扮』是什麼?」

  天城燐音彆扭搔了搔臉,以別開目光作為自己不想解釋的答覆,然而對方依舊盯著他,雙眼閃閃發亮——求知慾大約只差看見未曾聽聞的新美食一些——天城燐音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在離村前,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收集都市的東西,方便到都市後可以在外貌上假裝成一般人。」

  「難怪,我一直以為當時燐音君身上的衣服是去撿了舊衣回收箱、好痛!」

  長年無法攝取營養的椎名ニキ腰部沒什麼肉,捏起來手感並不好,雖然天城燐音想改捏對方的臉作為補償,但倘若在椎名ニキ進食時中斷咀嚼,可是會獲得貨真價實的怒氣。

  「不過我們這裡和都市不同,大概八歲左右就會穿耳洞了,可以看做是都市的七五三吧。」天城燐音繞回先前的話題:「所以當初ニキ穿耳洞時說著什麼『幸好沒有要上高中,不然肯定會被老師注意』之類的,我完全無法理解。」

  「欸?我當時說過這個嗎?」椎名ニキ沉吟半晌,「算了,只記得穿完耳洞後燐音君用打工賺來的錢請我吃一間很有名的義大利冰淇淋,是杯子蛋糕口味。」

  「果然只記得吃啊你這傢伙……」

  「可是那是燐音君第一次用薪水請我吃東西嘛,嘿嘿、好想念義大利的冰淇淋啊,也想去義大利吃真正道地的冰淇淋……啊、還有義大利的薄皮窯烤披薩……」

  天城燐音趕在對方陷入美食妄想前說道:「燐音君當時可是感慨萬千,覺得真的有要和ニキ一起出道了的實感,誰知道ニキ只記得冰淇淋。」

  椎名ニキ半回過頭,以海藍色的眼凝視他:「當時的燐音君很不安嗎?」

  「壓力很大。」天城燐音坦率地回答。

  「這樣啊,我倒是覺得燐音君的話絕對沒問題的。」頓了頓,椎名ニキ移開目光:「……不過我後來也知道,這種想法是錯的,只是將自己應該思考的部分強行加諸在燐音君身上,覺得這樣就能盡情地只關注食物而已。」

  唇畔自然而然地勾起了弧度,分明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但在此刻他終於察覺,自相遇以來兩人究竟改變了多少,無論是外貌、思維、置身的場所、甚至彼此間的關係,都已然回不去那一年盛夏的彼此了。

  「其實我剛才去拿木柴前,是回父親的主屋那尋找一樣東西。」

 

  那日同樣是酷暑的午後,自相遇以來光陰荏苒已是一年之後,普照的豔陽幾乎令人產生平凡無奇的街景也跟隨光影搖曳的錯覺,天城燐音拉著椎名ニキ踏入商店街的首飾店。

  由於一旦和進食無關對方便高達八成機率絲毫不感興趣,因此儘管生活了十五年椎名ニキ也說不出附近能協助打耳洞的店面,最後是外來者天城燐音google出來的,價格低廉、手藝尚可、評價集中於二到四星,顯然不是洗出來的分數,最重要的是,首飾店對面是椎名ニキ肖想已久的義大利直送冰淇淋。

  天城燐音至今對「兩人一起出道」仍然沒有太多實感,但事實是椎名ニキ在中學第三年的第三學期最後幾日,和他一同通過了cospro的海選。

  儘管有一部分得益於椎名ニキcospro的人脈,但彼此也確實獲得事務所內的肯定。

  事務所為冉冉上升的兩顆新星安排了海報拍攝,準備用以公告這次海選脫穎而出的佼佼者,然而在定裝時遭遇了小小的困難——

  「椎名君沒有穿耳洞嗎?」

  一臉不明白化妝師的詫異的椎名ニキ溫吞回答:「穿耳洞會被老師罵的。」

  「雖然沒有也沒關係,但改成耳夾的話很痛喔。」

  化妝師並沒有誇大,那場拍攝持續不過半天,待兩人再次回到休息室卸妝時,椎名ニキ的兩邊耳垂已然完全通紅,未來的搭檔垂著眉對他說:「耳夾真的好痛喔,大哥哥。」

  稱呼該修正了——天城燐音全然遺忘自己理應糾正這點,他只是忽然意識到,假如彼此真的要出道,顯然未來還有更多相同的疼痛等待著椎名ニキ

  天城燐音蹙著眉思考了許久如何讓對方不再感到疼痛,然後說:「那我帶你去打耳洞吧。」

  「感覺會被罵……」椎名ニキ抱胸沉吟半晌,最後兩手一拍:「算了,反正都要畢業了,既然我不升學老師也無所謂了吧!」

  儘管想詢問「不升學真的沒關係嗎」,但他說不出口,天城燐音的家鄉並沒有義務教育制度,但即使如此來到都市後積極吸收常識的他也明白升學的重要,哪怕椎名ニキ口口聲聲說不擅長讀書,也有專門的料理學校得以琢磨技藝——不如說於對方的未來而言,那才是最穩妥的一條路。

  可縱然如此,天城燐音仍舊在中學提交志願的前一晚,問了煩惱該如何填滿三個志願的椎名ニキ,說ニキ能和我一起做偶像嗎?

  無可辯駁的蓄意犯。

  椎名ニキ沉默地凝視他,海色的雙眼看不出情緒,良久,對方才問道大哥哥需要我嗎?

  他說需要。

  於是椎名ニキ露出笑容說好,在志願表上三個格子都填入「成為偶像」。

 

  如今已然說不清當時究竟是意圖報恩亦或純粹出於對椎名ニキ的渴望,也或許兩者皆有,但無論如何數年後對方才告訴他,人生所有時刻都是自身做出的決定,換言之,當年的天城燐音也不過是多提供了一個選項罷了。

  而他們正是經歷了無數抉擇,有過失敗有過迷茫有過徬徨,此刻才得以伴侶的名義相伴於此。

  「燐音君父親的房間嗎?拿什麼?」

  椎名ニキ清楚他每日都會前往作為名義上君主卻已然沒有決策能力的父親的主屋,重病纏身的父親能稍微恢復意識已是萬幸,藥石罔效的如今,村中大夫是以減輕其痛苦為首要目標。

  儘管得和父親對話的機會不多,但天城燐音依舊幸運地遇上了父親清醒的時刻,面對相隔四年不見的長子,君主只是輕聲說道回來就好。

  彷彿早已認定他終究會負起重擔。

  「拿了這個。」天城燐音取出口袋中所盛裝之物,輕巧地落在椎名ニキ的掌心,「是君主家代代相傳的。」

  尖端為圓弧形鉤子的耳飾,主體為銀製,下方垂著細銀的流蘇,而中心則包裹碧藍色的寶石,於圍爐火光下奕奕生輝。

  「真好看。」椎名ニキ賞玩了片刻才倏然意識到天城燐音的真意,歪著頭滿臉不可思議地問:「咦?給我嗎?」

  年輕的君主受不了地看著對方,沒好氣反問道:「不然呢?」

  「可、可是剛才燐音君不是才說是什麼代代相傳嗎?就這樣給我沒問題嗎?要是我弄丟了怎麼辦?而且我整天待在廚房裡油煙會把耳飾燻髒的喔?」

  天城燐音戳了一把椎名ニキ的額頭制止對方連炮珠般的質問,「都說要送你了,ニキ怎麼還那麼多問題啊,最重要的是到底喜歡還是不喜歡?」

  摀著額頭的椎名ニキ沒像平日大喊著「好痛」、「暴力靜止」,而是靜靜注視著他,難得看見對方面無表情的模樣,天城燐音並沒有迴避目光,而是沉默地等待椎名ニキ率先開口。

  平日彼此間罕有靜謐的時刻,天城燐音嗜好以語言去確認與構築自己觸手可及的世界,而健談的椎名ニキ則得以滿足他的需求,儘管對食物以外的事情興趣缺缺,但對方總有無數種方式將話題連結上進食,因此語言的存在幾乎不曾缺失於兩者之間。

  但天城燐音並不討厭這份闃寂。

  他盯著對方的瞳孔,椎名ニキ的雙眼是海、是山間潭水的色彩,映射天空的光芒因而澄澈得彷彿得以望盡思緒之底,然而卻連本人都無法視清最深處的真意。

  良久,始終承受著目光的椎名ニキ終於移開交會的視線,雙頰泛紅地輕聲說道。

  「…喜歡。」

  分明說得是耳飾,但卻有些變了味,天城燐音咧開笑。

  「喜歡哪裡?」

  「寶石。」

  認真的回答倒是出乎他的意料,畢竟對方並不是崇尚奢華首飾的人——戴著戒指與項鍊也不過是因應作為偶像演出的需求,實際上椎名ニキ只會覺得滿手的飾品妨礙一切烹飪行為,比起鑲嵌鑽石的choker,還不如贈送京都名家冶煉的菜刀。

  「這是輝石,這一代的地質中偶爾能發現。」

  對方似懂非懂地應了幾聲,而後說:「總而言之是一種寶石嗎?」

  「也不算是吧,實際上也不值錢,一千円能輕鬆入手?」天城燐音聳聳肩,「不過雖然是不值錢的東西,但因為很好看還是代代傳了下來,現在已經是紀念意義大於本身價值了。」

  「這樣啊、之前是燐音君的父親在戴嗎?」

  「是我母親。」

  「……啊?」

  椎名ニキ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天城燐音搔了搔臉,有些彆扭地解釋道:「嚴格來說最開始是傳給我父親的,但他自己沒有戴,而是轉送給我母親,但她似乎也沒有使用過幾次,之後就一直塵封在櫃子裡無人問津……我原本也不記得有這件事,只是注意到ニキ你這幾天都戴耳環,想起來恰好有這個東西,於是便拿來用了。」

  儘管竭盡全力解釋得猶如順水推舟理所當然,但天城燐音心知肚明表情已然出賣了自己,而哪怕身邊這人再遲鈍,必然也察覺了隱藏話語之下的真意。

  果不其然,椎名ニキ眨了眨眼,爾後笑逐顏開,由海藍色的雙眼伊始,整張臉綻放出燦爛的笑。

  「真是拿燐音君沒辦法啊。」

  「吵死了!」

  哼著歌的對方遭受他的怒吼卻絲毫不為所動,看著椎名ニキ心情愉快的模樣,天城燐音放棄地說道:「我幫你戴上吧。」

  不待對方回答,天城燐音便取過耳飾,撥開鬢邊的灰色髮絲,指尖撫上柔軟的耳垂,小心翼翼將銀鉤穿過耳垂上小小的孔,而後以指尖拈著前端,直到整個耳飾緩緩垂墜,「燐音君好溫柔。」椎名ニキ輕聲笑道,「不過果然有點重呢。」

  「銀製的比較重,還是要換我們日常戴的木頭的?」

  椎名ニキ搖了搖頭,「這個就好,幫我戴另一邊吧。」

  順著對方的要求,為椎名ニキ另一邊也戴上耳飾後,便聽見猶如歌唱般輕快的嗓音:「輝石是天空和燐音君眼睛的顏色。」

  天城燐音反射性地眨了眨眼,只見椎名ニキ回首向他笑著,雙頰邊閃爍著爐火下灼爍奪目的空色輝石。

  ——所以最喜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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