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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以為自己豬突猛進的莽撞行動會招致明智吾郎的疏離──實際上對方回覆訊息的速度確實也較先前慢了許多,雨宮蓮發出的訊息往往未讀一整天,直到晚上才會跳出小小的已讀──但過了一週後,明智吾郎突如其來地出現在盧布朗。

  聽見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響聲,正在為客人泡咖啡的雨宮蓮慣性地抬起頭說歡迎光臨,而後卻因來者而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明智吾郎踏進盧布朗是下午時分,小學都還未結束一日的課程,秋日午後的日光照耀於身後,使端正的臉龐鍍上了一層朦朧柔軟的碎金。

  剎那之間雨宮蓮幾乎覺得此景有些不真實。

  「一直都是我被雨宮先生的各種言行嚇到呢,能見到這樣的表情也算不虛此行了,勉強算是扯平了。」明智吾郎笑著說道。

 

 

  

 在盧布朗還有其他客人的情況下,進行上回水族館之行的事後討論絕非上策,雨宮蓮只得按捺著幾乎要脫口而出的各種疑問,而偵探顯然也意識到了這點,自顧自找了咖啡廳的角落坐下,取出小巧的筆記型電腦專注地進行工作──雨宮蓮注意到如今對方已經不使用那個寫有字母A的手提箱了──加之時不時接聽手機,完美地扮演了一杯咖啡坐一下午的低報酬率客人。

  直到迫近晚餐時間,咖啡廳的客人也慢慢散去,而下批客人會在普通上班族下班後才會出現,雨宮蓮抓準了盧布朗沒有第三者的時機,站在角落的座位前。

  「……我以為明智不會再理我了。」

  明智吾郎露出了詫異的神情,「訊息姑且都有回覆喔?」

  雨宮蓮沒回答,只是沉默地盯著對方看,或許是他的委屈表情過於昭然,又或許是偵探的察言觀色,於是明智吾郎又補充道:「回覆時間確實有點晚,但那是因為最近在處理大案子,私人時間不多。」

  「和警方合作?」

  「嗯。」

  知道檢調消息不能對無關者洩漏,無意參與案件的雨宮蓮回到最開始的話題:「上次在水族館……我有點太急了,不好意思。」

  致歉的是急切而非行為本身,但明智吾郎有沒有聽出這點就不是他所在意的了。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都經過十年了,會有什麼脫序的舉止都很正常。」

  如此善解人意,真是和自己所認識的明智吾郎大相逕庭。

  「謝謝你。」

  或許是入秋了增添幾分涼意的緣故,對方和十年前一樣戴起了手套,是和過去相同的純黑緞布,一面以覆蓋著黑布的指尖撫弄杯緣,明智吾郎垂著眼說道:「我目前還無法把雨宮先生看成那種對象……如果做朋友也可以的話。」

  「可以。」

  雖然彼此本來也從未真正成為過朋友。

  「另外還有一個問題,呃、雖然這樣問有點那個,但這是出自我個人的好奇心,畢竟我沒有10年前的記憶……」明智吾郎難得躊躇了一陣,才終於將問題脫口:「請問雨宮先生,10年前是因為什麼喜歡我呢?」

  這句話中使用了過去式,於是雨宮蓮糾正道:「現在也喜歡。」

  對方明顯噎了一下,「……我和十年前的我應該不一樣吧。」

  「那也喜歡。」

  雨宮蓮忽然發現,相較起10年前以彼此立場、以世界或者以其他大義為藉口而不肯承認的自欺欺人,如今坦率地表達出喜歡要輕鬆得多了。

  「……雨宮先生沒回答到我剛才的問題吧?」

  偵探敏銳地指出他閃躲質疑本體,雨宮蓮舉起雙手表示投降,「不是故意不說的,只是這個問題有點難回答。」

  明智吾郎顯然不以為然,「具體是怎樣困難?」

  「喜歡上的理由已經想不起來了,或許有很多、也或許只是相處之中自然而然產生的情感……」

  倘若眼前是沒有失憶的明智吾郎,恐怕會劇烈的否定後者吧,說到底竟然對猶如硬幣正反面一般的對方產生情愫本身便足夠荒唐,況且歷經無數欺騙、隱瞞、背叛,任何人都只會敬而遠之吧。

  但是當雨宮蓮察覺時,明智吾郎的身影早已烙印於心底了。

  「作為同性友人的相處?」

  「嗯。雖然沒有失去記憶的明智肯定會嘲笑我。」

  簡直能想像對方譏諷地說可惜高潔的偵探王子已經回不來了。

  但這十年來雨宮蓮所思念的從來不是外表溫和有禮的偵探王子。

  「完全不懂你在說什麼。」28歲的明智吾郎只是如此笑道:「好像以前的我性格很惡劣似的,難道以前的我是會對親近的朋友惡言相向的傢伙?」

  他真想吐槽用惡言相向來形容或許實在過於含蓄。

  「總之,雖然記不得究竟怎麼喜歡上的了,但我記得意識到自己喜歡明智的那瞬間。」

  「是什麼瞬間?」

  儘管對方滿懷好奇地提問了,但唯有這個答案他並不想告知眼前的明智吾郎。

  那是冬日的黃昏,下班時間人潮洶湧的地鐵口,川流不息的車水馬龍之中,他只看得見少年的身影,喧囂鼎沸的人聲之中,他只聽得見眼前少年的嗓音。

  ──老實說,我討厭你。

  18歲的明智吾郎說道。

  嘴角仍舊噙著微笑,然而茶色的瞳中卻沒有半分笑意,卻不令人感到冰冷,相反得像是赤焰燃燒的巨木搖曳著洶湧的情感,不屬於總是笑容燦爛的偵探王子、也不屬於人格面具羅賓漢的操控者,而是真真切切源自於明智吾郎的本心。

  為什麼呢?17歲的雨宮蓮心想,馬上便是新島冴的殿堂了,在明智吾郎心中屆時一切都將迎來終結,在對方眼中看來自己是必然走向滅亡的結局,然而卻偏偏在這個時候毫無必要地透露了真心──彷彿明智吾郎的種種盤算已然敵不過他的存在。

  猶如無意間將始終覆於外面的偵探王子的假面撕開一角,稍稍觸及了對方的真實。

  單是這個事實便令他的胸口湧現無法抑制的鼓動。

  那必然是雨宮蓮極端扭曲的初戀。

  「……是個很奇怪的,哪怕擁有記憶的明智也無法理解的瞬間。」

  「雖然很好奇,但是雨宮先生大概是不會告訴現在的我吧?」

  於此,雨宮蓮只能以沉默作為回答。

  似乎乾脆地將他的反應視為默認,明智吾郎露出有些遺憾的笑容,卻也沒有繼續追問。

  雨宮蓮也不確定自己究竟是否希望對方尋根究底。

  「要吃點什麼嗎?曉應該快回來了,打算做點下午茶。明智的是免費招待。」

  實際的放學時間會再更早一些,但是曉會留在學校參加球隊的活動,因此回到盧布朗時總是嚷嚷著肚子好餓。

  「那怎麼好意思。」

  「明智現在還是吃便利商店的微波食品嗎?」

  「欸、以前的我這麼和雨宮先生說的嗎?」見對方一臉意外地如此回答,雨宮蓮正想著難道十年光陰終於令這人學會了烹飪,便聽明智吾郎說道:「我現在吃超市的特價便當為主。」

  品項和十年前比起來還倒退了。

  像是猜到他的心聲,明智吾郎笑著補充:「倒不是為了省錢才故意吃超市的特價便當,而是在警視廳協助辦案後回家比較晚,經過地鐵站的超市都是便當貼上即期標籤的時間了。」

  「……既然這樣的話、」雨宮蓮凝視著對方,下意識地伸出手試圖觸及對方被黑色手套包裹的指尖,「那我──」

  「我回來了──!」

  隨著富有朝氣的孩童嗓音響起,盧布朗的大門倏地被推開,門上的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半個身子撐在明智吾郎的椅背上的雨宮蓮反射性地拉開距離,而對方也做出了相同的反應。

  「爸爸我肚子餓了──啊、明智哥哥也來了!」全然沒有察覺到店內氣氛的男孩燦爛地笑著打招呼。

  「……難道吾輩和曉打擾你們了嗎?」摩爾加納從曉的背包中鑽出半張毛茸茸的臉,小心翼翼確認道。

  「嗯。」雨宮蓮毫不猶豫地給予肯定回應。

  「那……那吾輩帶曉去公園玩,你們繼續?」

  「來不及了。」平靜地回應摩爾加納後,雨宮蓮轉向男孩:「先寫作業吧,我現在弄點心,今天吃鬆餅。」

 

  因應咖啡廳的配餐需求,盧布朗有不少甜點素材,雨宮蓮熟練地混合低筋麵粉、牛奶與雞蛋,將麵糊倒入放置在平底鍋的模具中。

  儘管答應了先寫作業再吃點心,然而實際情況是曉扔了書包在明智吾郎對面的沙發座,半個身子趴在咖啡桌上,雙眼閃閃發亮地盯著此刻盧布朗唯一的客人,「我想知道明智哥哥最近在處理什麼案件!」

  從對方上回的表現來看,似乎不太願意男孩接觸手上偵辦的重大案件,正當雨宮蓮想著難道又要以找貓搪塞時,便聽明智吾郎說道:「在找一個忘記回家的小女孩。」

  「忘記回家?」

  「嗯,和曉君差不多年紀,放學後去公園玩結果忘記回家,所以她的爸媽讓我幫忙她找到回家的路。」明智吾郎一本正經地說道,也不知是不是臨時胡謅出來的,「曉君去公園玩的話,也要遵守和爸爸約定回家的時間,如果晚了也要打電話給爸爸喔。」

  居然是安全教育現場。

  「我會的!」男孩得意地說道:「玩得太晚的話,摩爾加納也會咬著我的褲管提醒我!」

  「好聰明的貓──啊、抱歉,好厲害的摩爾加納前輩!」

  明智吾郎險些又說出禁語,萬幸立刻改口了,吧台上的摩爾加納甩了甩尾巴,似乎決定核可對方的及時補救。

  「不過原來學校可以帶貓一起去嗎?」明智吾郎訝異地問。

  「摩爾加納早上會待在盧布朗,下午去附近散步順便接曉放學回家。」端著托盤走向兩人座位的雨宮蓮補充說明,多虧能幹的保母貓,省去了自己需要顧店抽不開身的困擾。

  「吾輩以前倒是真的和蓮一起去上學就是了。」摩爾加納趴在吧台上甩個尾巴補充,先不論明智吾郎是否聽懂,為了避免男孩抗議「我也想帶摩爾加納上學」,雨宮蓮決定略過這句話不進行翻譯,而是將托盤上的兩份餐具放到桌面。

  剛起鍋的鬆餅配著兩球冰淇淋甜香四溢,「好香──」曉和摩爾加納同時說道,而雨宮蓮的目光則落在明智吾郎身上,想確認對方是否對這樣甜品提出異議。

  令他大失所望的是,明智吾郎展露了和男孩與貓相同的燦爛笑容,拿起了刀叉,「好久沒吃了,真懷念。」

  「明智以前很喜歡去流行的咖啡廳或者甜點店之類的地方。」雨宮蓮以陳述的口吻說道。

  「真的嗎?有點難以想像……原來我以前這麼喜歡吃甜食啊。」

  對方詫異的反應應證了雨宮蓮過去的猜測:「我猜明智以前去這些店是為了能跟上流行趨勢,比較方便社交吧。畢竟以前經常和藝能圈的人待在一起。」

  明智吾郎不置可否:「或許是吧,不過現在也沒有必要了。」

  倘若沒有復仇的渴求、不再追求名聲與光鮮亮麗的外在,那麼18歲的明智吾郎該是什麼樣子呢?雨宮蓮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了新島冴說過的話,儘管合作破獲了諸多案件,但明智吾郎選擇公告大眾的只有那些與廢人化相關的,其餘一切都只留存於檢調卷宗的文字描述。

  明明總覺得自己已經觸及了真正的對方,然而時至今日所理解的不過是浮冰一角,明智吾郎這個人的謎團仍埋藏無盡深海之中。

 

  將餐具收回水槽時發現手機多了一條三分鐘前發出的未讀訊息,發信者是人分明還坐在座位陪曉逗弄摩爾加納的明智吾郎。

  ──有些事情想和雨宮先生單獨確認。

  放在高中生眼裡或許足以勾勒許多曖昧的綺思,然而27歲的雨宮蓮只是平靜地將雙手擦乾,對男孩與貓說道:「摩爾加納帶曉上閣樓去寫作業。」

  毫不意外地曉發出大聲抗議,然而作業一字未動是罪證確鑿的事實,只能心不甘情不願拖著背包走上樓梯,而摩爾加納則靈巧地跳到他身邊:「想和明智獨處的話盧布朗可不是什麼好地方喔,客人進來了怎麼辦。」

  明智吾郎聽得懂的話大概會想痛扁摩爾加納一頓。

  「不是,應該是討論正事。」

  貓咪眨了眨眼,「吾輩明白了。」

  「謝了。」

  摩爾加納輕巧地跟上曉的腳步,一面說著:「不要再這副苦瓜臉,吾輩來陪你了!」

  未曾踏入過異世界的曉自然聽不懂摩爾加納的發言,不過多少領會安慰的含義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雨宮先生和摩爾加納前輩對話的樣子真的像是在和人類說話呢。」

  「以前的明智也是。」

  「意思是10年前的我也聽得懂貓叫?」

  「差不多──明智想和我說的是什麼事?和剛才跟曉說的那個『案件』有關嗎?」

  「被發現了嗎?雨宮先生真敏銳。」明智吾郎似乎對他的反應很滿意。

  「如果是要敷衍曉的話,用上次找貓的說法就行了,不需要鉅細靡遺地說那麼多──事件是這附近發生的?」

  「是也不是。是連續性的案件……已經三起了,前面兩起大家還沒注意到是連續做案,只認為是恰好都在東京發生的犯罪,但前天發生的最新案件已經確認了是針對小學生的連續綁架案。而且……」或許是為了不讓談話內容流入閣樓,明智吾郎特意壓低了嗓音,雨宮蓮不得不湊上前才得以聽清,「是曉君認識的孩子。」

  儘管已有心理預期,但他仍舊瞪大了眼。

  「是不同班的,稍微確認了一下不算是曉君很熟的朋友──雖然這不足以安慰人就是了。」

  明智吾郎一面以半寬慰半嘲諷的口吻說道,一面往桌上放了一張文件,印有名字與一個女孩的照片,雖然雨宮蓮不記得名字,但看見長相想起是個很熱心公益的家庭的女孩,也曾邀請父子倆一同參加義賣活動。

  「……原本以為是兒童失蹤案件,前天找到屍體了。」

  漸低的語氣使雨宮蓮一凜。

  「新聞還沒看到……是因為被警察壓下來了嗎?」

  「不想打草驚蛇以免引起模仿,但都這個狀況了,應該馬上就會見報,呼籲家長看好幼童,不要讓他們獨自上下學吧──其中也包含讓貓去接孩子放學的雨宮先生喔。」

  「摩爾加納不是一般的貓。」雨宮蓮無力地辯解。

  「或許是這樣沒錯,但還是請雨宮先生多注意曉君的狀況。」對方模稜兩可地說著,而後站起身,拿起批在椅背的外套,「謝謝你招待的鬆餅,很好吃。」

  「欸?明智要走了嗎?」發展出乎意料之外使他反射地說道。

  似乎不理解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反應,明智吾郎眨了眨眼,「我也叨擾一陣子了,該說的話也說完了,就不方便再打擾雨宮先生招待客人了。」

  說是叨擾了一陣子,實際上大部分的時間對方都是坐在角落自顧自地使用電腦,甚至連混合咖啡的續杯都是雨宮蓮擅自為之,而後討論了上回去水族館的事情,直到曉回來才進入正題──僅僅兩三句話便結束的正題。

  他的心中浮現了某種猜測。

  雨宮蓮小心翼翼地開口:「……如果是我猜錯的話不好意思,但是、其實明智今天來的主要目的是要說繼續做朋友嗎?」

  盧布朗的一樓陷入寂靜。

  正想以「對不起我太厚臉皮了」草草為這尷尬的場景解套,便聽見明智吾郎輕聲開口。

  「……我只是覺得,這種話不應該透過文字或者電話說,得當場告知雨宮先生才行,給雨宮先生帶來麻煩了嗎?」

  「怎麼可能!」對方一語未盡,他便想也不想地截斷了語尾斷然說道:「我真的非常開心!」

  「那樣的話就太……雨宮先生?」

  似乎察覺他的異狀,明智吾郎輕聲呼喚道,而雨宮蓮只是揚起微笑。

  「沒有,我只是覺得……已經等了很久了。」

  既非被自己邀請、也不是懷揣其他目的,主動踏入盧布朗的明智吾郎。

  或許這一刻他已然等待了十年。

 

/06

  「三、二、一、零──摩爾加納躲好了沒!」

  男孩趴在公園的樹幹上大喊,明明已經說過很多次就算摩爾加納真的回答了也聽不見,卻仍舊不厭其煩地詢問,於是雨宮蓮代替黑貓回答道:「摩爾加納已經躲好了。」

  正確來說是在曉的趴著倒數的那棵樹的正上方,但完美將身形隱藏在就算男孩抬頭也只會看見扶疏枝葉的角度。

  「好!那我開始找了!」曉離開樹幹,小跑步地尋找摩爾加納的藏身處──殊不知目標便在正上方,跟著捉迷藏的鬼一同移動。

  「兩個人都不要跑太遠喔!」

  最初的目的是打算參加神田教堂每月固定舉辦的親子義賣會,父子倆推出的商品是「史上最聰明貓貓秀」──現場點歌讓摩爾加納唱兩句,一次一千円,起初提案這個想法摩爾加納強烈拒絕,大喊「吾輩才不是貓!更不是馬戲團的貓!」為了安撫辛苦的出演者,曉和摩爾加納達成協議,事後讓雨宮蓮請客不會旋轉的壽司。

  這場義賣會正是先前明智吾郎帶來的案件犧牲的女孩子邀請參加的,學校已經正式公告了女孩的死訊,因此今日父子倆與其他同學們都是帶著一些悼念性質前來參加的,沒想到在抵達教堂後,只見深鎖的大門與臨時改期且沒有公告原因的義賣會。

  總歸已經在盧布朗門口掛上了本日公休的牌子,雨宮蓮索性帶著一孩一貓至神田教堂附近的公園曬太陽兼活動身體,便成了此刻摩爾加納與曉在公園內捉迷藏的光景。

  「為什麼雨宮先生會在這裡?」

  正當他全神貫注看著秋日陽光下孩子與貓的互動時,耳畔冷不防地響起闊別兩週的熟悉嗓音,雨宮蓮差點以為是自己太過思念對方所產生的幻覺,他連忙回過頭,便見到滿臉錯愕的明智吾郎。

  「原本是來參加在神田教會的義賣會,結果臨時取消……明智才是,難道這附近發生了案件嗎?」

  「不如說正因我在處理的案件才會臨時取消義賣會。」明智吾郎環著手,嘆了口氣,而後取出一張照片,「雨宮先生認識這個人嗎?」

  照片中是一名相貌平平無奇的中年男子,雨宮蓮皺著眉思索半晌,「啊、教會的代理神父?」

  從10年前雨宮蓮造訪開始,始終在神田教會中講道傳播福音的神父近幾個月腰傷不方便出行,因此養傷期間由代理神父協助教堂事務,不信教的雨宮蓮並不經常前往教會,這件事也是聽東鄉一二三提及才知悉的。

  從明智吾郎的態度中,雨宮蓮心中順理成章地浮現了某個猜測。

  「難道代理神父他……」

  「正如雨宮先生所想的,然而很可惜他不是什麼篤信上帝的求道者,只是一個連續殺人犯罷了──警方已經確認了,神田教會實際聘用的代理神父並不是他,這傢伙殺了人取而代之,然後藉由神父的名目接近兒童實現他的汙穢欲求。」似乎打從心底厭惡罪犯的行為,明智吾郎的嗓音低沉而冷淡,「今天早上取得逮捕狀了,結果緊要關頭讓他跑了,警察準備在這附近擴大搜索,等一下就會封鎖這個區域……所以雨宮先生還是提前離開比較好,畢竟對方是持有利器的連續傷害案兇嫌。」

  「我明白了。」若是少年時的自己恐怕會不自量力地懷抱「是否能幫上忙」的想法、並且渴望為幫助他人出力,然而如今的雨宮蓮也明白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強出頭,恐怕會影響身邊的人們──尤其是不過七歲的曉。

  「明智也多加小心。」

  「謝謝你的關心,我會的。」明智吾郎微笑。

  一面思索著倘若刑警們提前逮捕犯人到案,自己是否能厚著臉皮邀請對方共進晚餐,雨宮蓮一面站起身,向著公園樹叢的方向朗聲呼喊道:「曉!該回家了!」

  無人回應。

  雨宮蓮心下一涼,趕緊前往適才一人一貓玩耍的樹叢並再次喊道:「曉──!摩爾加納──!」

  樹下空無一人,應答他的唯有東京漸深的秋意。

 

/幕間

  曉睜開了雙眼。

  頭暈得厲害,全身上下都在劇痛,最後的記憶是和摩爾加納玩捉迷藏,一人一貓追著跑到公園一角。

  啊、爸爸明明說過不能跑太遠的。

  男孩感到遲來的後悔,或許此刻全身上下的疼痛便是沒有聽話的報應。

  他用力閉起眼,頭暈目眩稍微和緩了些,腦中湧現了更多失去意識前的記憶──自己和摩爾加納追逐著跑到了噴水池的下方,有一扇門,他對摩爾加納說,這裡為什麼會有門?

  摩爾加納喵喵了幾聲,曉聽不懂,他經常想著是不是等自己長大了就能和爸爸、龍司哥哥、雙葉姐姐等人一樣聽得懂摩爾加納在說什麼了。摩爾加納顯然也意識到他沒聽懂,於是長長的尾巴甩了甩掉在門邊的水桶。

  是給工作人員的用具間嗎?像洗手間會有的!

  聽他這麼說,摩爾加納滿意地點點頭,既然確認了不是藏寶密室,曉也不打算看看裡頭的模樣,然而當他準備離開時,卻聽見了開門聲。

  曉轉過身,用具間踏出了一位中年男人,他總覺得似乎有些眼熟,但想不起來,但下一秒被男人手上的物品吸引了注意。

  一個長方形的黑色盒子,盒子前端閃爍著燦爛的白光。

  再來,便是此刻置身於不認識的房間中,摩爾加納不在,只有自己一人。

  曉縮起了身子。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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